朱由检看了一眼高启潜王承恩等人,一个个都不说话了,便说道:“速召阁臣进宫。”
“遵旨。”
福建捷报八百里加急递送京师,温体仁和毕自严也是刚知道不久。看起来有些仓促,但其实他们在心里早都有了准备,无论赵谦战胜还是战败,温体仁毕自严都有腹稿。
现在赵谦战胜了,郑芝龙被困建宁府,要么灭了他,这样的话海上的郑氏势力就会沦为海寇,但力量已受收到致命打击,或许会被刘香等部歼灭,或许有第二个郑芝龙出现。要么就放郑芝龙一马,重新和谈。
对于毕自严和温体仁来说,两人各有所图,主张自然大相径庭。
朱由检移驾冬暖阁,在那里召见了阁臣。大臣们礼毕,朱由检便直接问道:“赵谦在福建大破郑芝龙,你们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定策?”
温体仁和毕自严二人都知道,谁说了都不算,最后决定的,还是皇上,所以都沉默了一会。在殿内的寂静中,温体仁和毕自严心里其实已经翻江倒海。
皇上问话,大臣不能不答,温体仁终于小心说道:“京师百姓闻捷报上京,皆拍手庆贺。( )何不叫赵谦将郑芝龙押送到京,彰显王道。”
温体仁一出口,毕自严在心里笑了,温体仁和自己比起来,到底沉不住气,毕自严心里又多了一分自信。
朱由检听罢没有表态,将目光转向毕自严,“毕阁老,你也说说。”
毕自严躬身道:“老臣掌户部,一向主张稳定南海局势,增加朝廷收入,皇上是知道的。皇上掌控乾坤,思虑的事非老臣所能知晓,老臣但听皇上裁决。”
毕自严说的轻松,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紧张结果,不过以退为进不失为一步好棋。
温体仁听罢,有些急切地说道:“郑芝龙兵败如山倒,部众丧命五万之众,这些人,不免有亲人故友,与我大明朝有杀亲之恨,绝无化解可能。而郑芝龙现在如笼中之鸟,擒之易如反掌,如一日纵去,便成猛虎,乃我大明南方之心腹大患也!”
温体仁这句带着威胁的话,是激进了一点,不过恰恰说到了要害,也不算烂招。郑芝龙经此一败,失亲丧友,对大明官方还怎么会有好感,诚意和谈谈何容易。
温体仁心里很着急,一则郑芝龙反叛,直接原因就是李貌的政策错误,而李貌恰恰是当初温体仁举荐的人,如果和郑芝龙和谈,就间接说明,温体仁用李貌是失策之举,温体仁对南海的战争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更严重的是,温体仁通过各种渠道得知,郑芝龙那里有前任李貌留下的一些很不好的东西,甚至可以证明他温体仁和李貌之间的政治交易,毕自严等人正在收罗证据,意图借机把自己从首辅的位置上赶下去。
所以,温体仁能不急吗?他巴不得现在就把郑芝龙杀了焚尸,烧得干干净净。
朱由检沉吟许久,对于温体仁和毕自严心里的算盘,他还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两人正斗得正激烈,各自的政见,朱由检不敢相信他们完全是为了朝廷社稷。
朱由检不敢相信任何人,何去何从,还得自个权衡利弊。
“元辅说的有几分道理……朕听说广东还有个刘香,是否能与之接洽,取代郑芝龙?”
毕自严按耐不住内心的心慌,急忙说道:“刘香乃不折不扣之海贼耳,性情凶暴多变,毫无信义,实为一个反复小人,朝廷岂能靠他维系南海之稳定?况前任福建巡抚邹维涟,曾多次和郑芝龙合作,维系了南海局势,有现成的人,事易成也。”
毕自严深谙要整倒温体仁,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开始按部就班地实施了第一步谋划,先让邹维涟复起。邹维涟罢官,就是温体仁一手造成的,温体仁自然不愿意看着自己的政敌复起,毕自严引出这一出争斗来,正好起到了投石问路的作用,试探一下元辅在皇上心中还有几分地位。
皇上是不愿意看见整个文官集团团结在东林党周围,与自己抗衡的,温体仁暂时还有很大的作用。毕自严没有傻到现在就想在郑芝龙叛乱这事上,置温体仁于死地,更不奢望自己这个以清流士人为根基的人,能坐上首辅的位置,也不认为周延儒现在复起会有希望,他寄予希望的,是杨嗣昌。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杨嗣昌上台打伏笔。
比如,那个邹维涟,就是杨嗣昌的旧党,赵谦当然也是,他叫杨嗣昌祖师爷。
杨嗣昌此人不是东林,主要以孙传庭邹维涟赵谦等战将为党羽,但在对待东林的态度上,比温体仁可是温和多了。温体仁以前得到皇上赏识,入阁为重臣,就是因为长期致力于打压东林党人。
温体仁听罢毕自严的话,涨红了脸说道:“邹维涟任福建巡抚时,一味妥协,毫无建树,养虎为患,才导致了福建今天的乱局,此等罢免之人,毫无功劳可言,凭甚启用?”
毕自严争锋相对道:“邹维涟巡抚福建,未见郑芝龙兵变,元辅举荐的能人,到福建不过数月,郑芝龙便起数万大军,连克泉州、延平、建宁三府,大举北伐。如果不是赵谦善战,以少胜多,元辅莫非要皇上调辽东军前去平叛!”
“满口胡言……含血喷人!”温体仁大怒,指着毕自严的鼻子骂道,“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有带甲百万,还惧了郑芝龙小儿?分明是郑芝龙反复无常,目无君父,你还想包庇纵容,居心何在!”
毕自严怒道:“老夫居心何在?老夫整个心都想着我大明社稷,想着皇上,不像有些人,假公济私,只顾自己,站在岸上观船翻,巍然不动……”
温体仁冲上两步,巴掌在毕自严面前晃了几晃:“你敢说老夫假公济私……”
“咦咦!”毕自严挺起胸膛,寸步不让,“你敢打老夫不成?老夫马背上……”
“啪!”温体仁上前就一巴掌打在毕自严脸上,“打得就是你这个奸党!”
“谁是奸党!”毕自严一把向温体仁头上抓去,将温体仁头上的纱帽抓偏,盖住了眼睛,温体仁急忙去推自己的纱帽,在这个当口,毕自严已经抓住了他的头发,老拳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