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时刻威胁京师的北方蛮夷骑兵和中原西北流寇来说,南海那点事,确实不算太急。
毕自严急道:“皇上,没有远虑必有近忧,组建水师,乃是长远之利,今年投入,往后每年都有千万两增收,除去南海军费开支,也能盈余数百万两,今郑芝龙新败,正是控制海疆的大好良机,如此巨利,岂能拱手他人?”
温体仁跳将出来,激动地抓住了毕自严的小辫子似的说道:“你敢说没有远虑必有近忧,难道你是在说皇上没有远见不成?”
朱由检听罢脸色有些难看。
毕自严气得直跺脚,指着温体仁的鼻子骂道:“我大明社稷,皆毁于你等奸党之手!”
朱由检这时发话了:“毕阁老,阁臣议事,都是为了朝廷,这里只有忠臣,没有奸臣。( 好看的)”
毕自严悻悻然谢罪。看了一旁隔岸观火的杨嗣昌,毕自严心里有些愤愤然,心道老夫不也是在为朝廷为你那好门生在和元辅争么。
杨嗣昌也看向毕自严,两人目光一触,杨嗣昌心道非老夫是只图自保之人,要是现在和你穿一条裤子,那老夫就永无出头之日。
毕自严刚才太过激动,待沉下心来,顿时明白了此中关联,暗自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来了。
之后有结算了崇祯四年的开支,照样是入不敷出,亏损无算,皇银有减无增。然后就是扯皮大赛,相互指责推卸责任,当然结果就是毫无结果,不了了之。
几个大臣从紫禁城里出来,外边的冷风一吹,吹散了脸上的暖气,也吹散了刚才争执时的激烈。
温体仁看了一眼走着外八字步从容不迫的杨嗣昌,顿时觉得压力很大,这个人老谋深算,资历很深,刚才温体仁本来就等着看一场好戏的,可惜杨嗣昌的低调让温体仁很是失望。如果当时杨嗣昌在皇上面前给毕自严帮腔,这戏就更有看头了。
温体仁走到府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吏部冯侍郎,冯侍郎正在那里冻得直跺脚,看见温体仁下轿,急忙迎了过来,躬身道:“元辅,今年官员的考核文卷已经整理出来,下官到值房找元辅,里边的人说元辅去见皇上了。下官见天色不早了,寻思着元辅见完皇上,可得回府了,便在此等候元辅,您先看看。”
温体仁接过过来,有些埋怨地说道:“外边这么冷,怎么不进去坐着等老夫,外人见了像什么话?”
曹化淳就在皇帝耳边说过他温体仁有党,温体仁平日里刻意注意了些影响。
“是,是。下官知元辅不在家,贸然进去,多有不便,就……”冯侍郎解释了一番。
两人走进府中,温体仁本来要去客厅,但想着书房还有一份名单,要核对一下,便带着冯侍郎向内院走去。
到了内院入口的月洞门处,只听得两个丫鬟正在那里嚼舌根,一个说道:“秋娘姐,街面上说大胜仗那个赵大人,真的就是写词儿那个么?”
秋娘道:“可不是,赵大人从来没打过败仗。”
两个丫鬟正要继续闲聊,却见老爷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吓了一大跳,急忙弯着腰站在一旁。
温体仁“哼”了一声,一甩手,径直而去,冯侍郎将这一幕,特别是温体仁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在了眼里,也急忙跟了上去。
“元辅,浙江临安知县施仁杰去岁修缮河堤,作出了政绩,以此想调离赵谦辖地,这事该如何批复?”
“一个知县,问老夫作甚?”温体仁随口答道。
不料冯侍郎仍然不就此罢休,强调道:“临安县在浙江,是赵谦管辖的地方,念在施仁杰修堤劳苦功高的份上,不如……”
温体仁不耐烦道:“修堤修堤,修个娘西皮的堤!修得再好,不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冯侍郎忙躬身道:“是,元辅教训的是,下官这就给施仁杰写信,叫他将河堤挖掉。”
温体仁一听先是大怒,但看了一眼冯侍郎的表情,心道冯侍郎还敢顶撞自己不成?这才沉下心一想,冯侍郎为什么要说挖了河堤?当然他不是在挖苦温体仁,冯侍郎又没得狂犬病。
很快温体仁明白过来:挖了河堤,起码要淹几个县,这些灾民,是需要赈济的,不然就会激起民变。
温体仁认定赵谦有贪墨之实,而且不在少数,派了好几个都察院的官员下去查证,但一无所获,赵谦知道温体仁要查自己以后,一直小心翼翼,没有露出马脚,温体仁一时拿他没有办法。
因浙直府库的钱粮都被朝廷调走,东墙补西墙,浙江官方已经没有太多的库存了,如果需要大量银子赈济灾民,赵谦就只能从他贪墨的钱里面抽调银子,这样就暴露了藏银的方法,露出破绽来了。
当然,赵谦也可以强挺着不拿银子出来,就会激起民变,届时身为浙直总督的赵谦不仅要为此负责,调兵镇压照样需要银子。
算来算去,温体仁自认为这步棋十分高明,于是低声道:“叫施仁杰小心行事。”
冯侍郎拱手道:“元辅请放心,下官明白该怎么做。”
年刚一过,正月里,浙江下着小雨,临安县城的施仁杰接见了一个京师来的人,此人自称是吏部的人,姓宋,名宜贞。
宋宜贞掏出一封书信,道:“我是元辅的人,元辅有件事要施大人去办,如果办得好,江苏盐课提举司有份差事等着施大人去做,如果办得不好……”
施仁杰也不知道这个自称宋宜贞的人,是真名还是假名,但是接过书信一看,确是吏部侍郎的亲笔书信,上面的印章也是货真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