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华舍越发得心应手,只觉一生中,思路从未像今日这般通畅。
他从前虽也好学,但受资质拖累,无论看什么书、读什么文章,理解起来都很费劲,思路很难通畅,要靠反复的琢磨、旁证侧引,才能有所收获,这也是他遇到问题、有了心得后,立刻就记下来的原因。
记下来之后,反复推敲,再借刻书馆的便利,去查阅书籍解惑,往往一个问题,他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解决,着实进境缓慢,浑然不似眼下这般文思如泉,靠着邱言传授的一点精髓,就能触类旁通,在将逻辑理清的同时,隐隐推出后续发展,从里面总结出一套规律来。
“……如此说来,不得覆版的说法,就像是将一本本图书,当成一座座书院,各有各的学说,彼此间不得轻易越界,不过,这到底是分而治之的手段,还是官府要‘定于一’的表现?”想到这里,华舍的目光扫过了屋子角落处的几个箱子。
那些箱子里,同样装着几块印版,只不过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私自印售的,在朝廷上都挂着号,称之‘已申上司,不得覆版’。
用邱言前世的话,就是禁止盗版,都是有着版权的。
看着想着,华舍心里越发欢喜,倒不是找到了身边的道理,而是借着此事,发现了自己也能顺畅的思考,找到了窍门。
不过,到了后来,他又不满足于此了,重新生出忧虑来,有种迫切之感。
“邱先生说了,致知和践行的目的,除了修养自身,还该能促进人道才是,我发现的这么一点微不足道东西,对人道而言,又有什么用处?最多只能安慰自己。”
这样想着,华舍心里的欢喜之念迅速平息,这念头一转,就开始想着要怎么“推动人道”了。
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他想出来?本来这人道发展,就不可能一蹴而就,没有积累,很难凭空产生什么蜕变。
这个道理,在听了邱言一天的讲学后,华舍也是心知肚明,可他同样知道,邱言定下来的讲学之期,一共就只有两天,今天已经过了一天,明天讲完之后,邱言便要离开代州继续西去,何时能再见一面,可就不好说了。
“邱先生平易近人,今天结束的时候,还说若有疑问,明天可直接问他,换成其他大儒,未必就这么好说话了,再说了,我是从他教的东西中,有了这样的收获,去问其他人,未必能有结果,所以最好能找出一点说法,明天也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当面请教!”
这样想着,华舍反而慢慢平静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翻开之后,摊开放在桌上,那书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都是读书时遇到了疑问,最后几页,就是在听了邱言的一日讲后,生出来的疑惑和心得。
华舍逐字逐句的看着,回忆邱言所讲的内容,试图从里面抓住要点……
时间缓缓流逝,夜已经深了,刻书馆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华舍所在的屋子,和门房还有亮光,那门房老叟对此,却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
“……人道总是从繁琐中得到规律,转向简明;从艰难中获得经验,慢慢惠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