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墨蓝眼睛逆着光显得特别冷,俯视人的时候尤其锋利得像刀剑,但苏容在这一次中场休息里从未有片刻松懈,所以也并不觉得痛,索性看着他眼睛,平静回答:“我扔了。”
“扔哪了。”说话的不是黎商,而是黄蕾,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在这一刻,苏容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但黎商的神色太冷,让他无暇他顾。
“扔哪里重要吗?”他也冷冷地回答。
黄蕾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殒灭了,她几乎有眼前一黑的冲动,然后才听见自己变了调的声音尖叫道:“当然重要了,那里面有颗鸽血红……”
苏容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惯性地看向黎商的脸,后者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抱着手臂靠在桌子上。黄蕾仍然震惊地看着他,发现他有点像个弄丢了什么东西的孩子,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桌上的文件,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
“我扔在垃圾桶,然,然后有人过来收垃圾。”
“是清洁工,他们会把垃圾收集起来……”
黄蕾话还没说完,只见苏容忽然想到什么一样,拔腿就跑,风一样吹出了办公室,她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花束的去处了,连忙跑着跟上去,然而就在冲出办公室的瞬间,她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黎商。
黎商仍然没有动,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个早就知道了结局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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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记忆中Vincent唯一一次真正对他发了脾气,是在他十来岁,有次和Adam打闹,打不过,气得耍赖,把东西乱扔,扔错了,把Vincent从非洲带回来的一个什么雕塑砸得稀烂,其实自己也知道闯了祸,但Adam故意吓他,说“这下妹妹的板子要开张了”,反而激起他的自尊心来,Vincent回来其实并没有很生气,还问他为什么砸坏这么多东西,苏容犯倔,不肯承认是自己失手砸错了,说:“我就想砸着玩玩。”
Vincent于是真生了气,但也不是心疼东西,是觉得苏容学歪了,狠狠发了一顿脾气,把苏容吓得够呛,人都吓哭了,才又蹲下来跟他讲道理。说无论如何生气,不要糟蹋东西,拿东西出气是最没出息的行为,气总会消的,东西却回不来了,摔摔打打惯了,攒不下钱,要变叫花子的。
其实他那时候还顾忌苏容年纪,用词都是小孩子听得懂的,具体道理苏容后来长大自己也渐渐想明白了。
这世上是有两种人的,一种是普通人,受了气也会情绪低落,也会消极怠工,但第二天爬起来照常去上班,失恋也不过吃点好吃的哭一场,总有一条红线,不会不管不顾堕落到底。另一类人却很擅长破坏,不管是破坏东西还是自己的人生,大约内心深处有种毁灭倾向,很容易败家酗酒赌博一去不回头。
苏容从来不是后一种,他从小得到足够的爱,所以也爱自己,无论如何想不到自暴自弃,他很少有毁灭什么东西的欲望,最生气也没有砸过哪怕一个玻璃杯。
但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被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