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长大了的伏城出现了,替换掉小时候那张脸,“你看旺财和旺财,它们都被全家桶收买了, 不叫。”
“我那是大黄和二白!”张一柳喊, 手里拿韧纸的动作一直没停下。
蒋白动动手指,把师弟拉过来:“别听他的,师哥说的才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狗都叫旺财。”
“嗯!”伏城一边洗手一边笑,洗完手故意不擦,把水往师哥身上弹。蒋白一开始不理会, 弹着弹着开始还击,一边弹水一边把水往地上泼,两条狗绕着他们激情转圈,以为还有好吃的。
破旧的小院里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只有张一柳嫌吵闹,呵斥一声,蒋白才带伏城进屋去,继续忙闪料。伏城嘟嘟囔囔地坐下:“笑两声也不行……狮子张,一个狮头你要扎几天?”
张一柳聚精会神:“几天?呵,要论速度,要让我赶紧出活儿,一天扎3个没问题。你们这个狮头我好好做,一周出两个。手工扎的狮头和工厂出来的不一样,每一个都有特色。特别是灵活关节,这眼睛、耳朵、口,该留出来多少空余,功夫全在狮头扎手艺人的心里。”
“一天……3个?”伏城眼里是不可置信,“3个……能用吗?还是扎完就坏?”
“狗屁!扎完就坏那叫狮头吗?一个狮头1300个结口,做好后要能站一个人才算合格。”张一柳做出用竹篾扎人的姿势来,想了想自己家的柳树坑,算了,“滚一边去,继续削,把另一个狮头要用的竹子削好。”
伏城蔫叽叽去旁边干活了,蒋白继续和那堆闪料拼命。红黄蓝绿白各色闪片掺在一起,要一片片挑出来,避开错色,比削竹子还要难。
到下午,伏城的狮头框架完全扎好了。圆且高的颅顶,大框架扎得非常威风,又因为比一般的狮子头大一号,更凶猛。头顶上是2毫米竹片绷扎的狮角,尖锐,朝向正前方,狮口宽厚呈W型,内行人一看便知,这是正宗的佛山醒狮。
眼眶、狮鼻、下颚……还有灵活的狮子耳朵,五官完整,构造流畅。蒋白不禁伸手触碰,这就是一头南狮的骨骼,不用钉子和螺丝帽,更不能用金属,完完全全用竹、纸,再加上一双高超的手。
“这才叫南狮。”张一柳说,满头大汗,满手浆糊。
蒋白摸到了圈框交合处,半根细绳都没有,全是韧纸粘牢的。“只用纸?”
“看不懂了吧?”张一柳讥笑着,“狮子是纸艺艺术,除了竹篾就是纸。韧纸也要亲自熬制,用的是上好的糯米浆和麻料浆。糯米你们都知道,麻料现在很少有人知道原浆了,那都是亚麻,亲手打浆弄出来的。还要掺杂纤维料,最后才能出一张轻软的韧纸,贴敷了浆糊,经久耐用。”
“只用浆糊,结实么?”蒋白拿起狮头框架,不禁感叹,“好轻啊。”
“废话,能不轻嘛,全是空心竹子身上的东西,和薄薄几张纸。”张一柳洗了洗手,“老祖宗的手艺,越轻越好。谁不知道尼龙绳、纤维扣结实?可这几百片竹子,上千个节点,用上那些沉不沉?不是我吹牛,一个狮头圈框做好,不贴纸料,我做出来不到6斤重。要是超过这个数,狮子张这个名字我送给你!”
“您的名字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相信。”蒋白小心翼翼试重,果真不沉。这一刻,他手里的不仅仅是一个狮头,而是几百年舞狮手艺人的智慧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