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他突然手一抖,将项链甩了出去。小小的项链转瞬就被荒草吞没,只剩下一点细碎的银光,在阳光下闪烁着。
呆愣的盯着草丛里的一点银色,老杨就这样坐在那里,像块经历风吹雨打的朽木。
他不敢去报警,不敢为了个不认识的姑娘对上那个可怕的男人。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悄悄把项链处理掉,假装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当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糟老头子。
对,就应该这样。
没必要为了个不认识的姑娘把自己搭进去,对他又没好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枯坐的老杨又缓缓伸出手来,重新把项链握在手心。
但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啊,她的父母把孩子养到这么大,结果人一下子就没了,死前还遭了不少罪,要是家里人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老杨曾经也是有心爱的姑娘的,也幻想过两人要是有了孩子该有多可爱。可惜他没勇气跟那位姑娘表白,一个人硬着头皮闯大城市,耗干了青春也没闯出个名堂,反而是年纪越大越发落魄,至今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找到,只能跟一群流浪汉混在一起搭棚子住。
梦里的那个家,那个对着他叫爸爸的孩子,永远不会来了。
“呜……”老杨跪坐在草地上,蜷缩起了上身,双手捂脸发出了痛苦的哭声。
后来,老杨还是没有勇气去报警。他就这样看着绿心公园一点点落成,深坑变成了人工湖,埋着那姑娘的地方变成了一座小山丘,周围碧波环绕,上面还有树和亭子,看起来一幅安宁祥和的样子。
那晚的可怕场面再也寻不到一点踪迹,像是从存在过一样。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杨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心中的愧疚与自责仿佛化为了一只虫子,日日噬咬着老杨的内心,让他一时羞愧一时后怕。
他变得越发古怪而沉默,经常一个人偷偷看着项链发呆,在湖边枯坐大半天,又或者对着几只流浪狗喋喋不休,将心理隐藏的话全部说给它们听。
徘徊在湖边时,老杨常常会涌起一股立马就去报警的冲动。
但目光触及水面,当时的恐惧与怯懦又再一次袭上心头,然后这股冲动就像遇水的沙堆一样,被冲没了,不见了,他又变成了那个古怪自闭的糟老头子。
一天又一天过去。
直到某天,老杨突然在家里摔倒了。
他无法呼救,身体也僵硬着一点动弹不得,地面很凉,他的身体也在一点点的变冷,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杨模模糊糊的知道,这是自己的时候到了啊……
像他这样的人,一个人生,一个人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人会伤心。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忍不住又一次想起了葬身湖底的那个“她”,那姑娘的家里人,一定在等着吧。
谁来……
谁来带她出去啊……
当老杨的最后一口气咽下,藏在枕边的项链忽然微微一亮,随即化为一滩液体,消失在原地。
。
肖澄从回忆中睁开眼,破败的棚屋消失了,眼前依然是黑沉沉的湖底,他看向长发女之前所在的位置,那是藏匿了余书弈尸体的人造山。
调查组仔仔细细地查过了整个湖,试图在其中搜寻尸体的踪迹,却并没有检查过山,这座小山丘就像个视角盲区一样,明明矗立在众人眼前,却没人想得到它身上去。
毕竟谁有那么大能耐,能以一己之力把尸体藏进山底呢?
除非那人能精准地在这座山出现前就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项链,原来是这样。
长发女其实是来自老杨的余念,是他在长久的自责与愧疚之中生出的心魔。他不知道余书弈其实是男性,一直认为那是个姑娘,所以长发女才会呈现女性的外表。那种被水泡得浮肿的样子应该是来自老杨的想象,他将尸体和湖水关联起来,所以下意识地给长发女赋予了浮肿的外表。
而老杨最后的心愿,也不过是让余书弈的尸体能够重见天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