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玉没有看她,只是单膝跪在皇帝面前,“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起来吧,几月不见司玉气色好了不少。就是回宫怎么不先面见你母妃?惹得你母妃都到朕这讨人来了。”
闻言,萧贵妃状似无奈地看了皇帝一眼,嗔怪道:“皇上错怪臣妾。”
到了中年,这两人早就不像之前那么念着爱情,尤其是萧贵妃,现在的她脑中只有权势,对皇帝的感情早就没有当年那么纯粹。
裴司玉并没有心情听他们说那些客套话,他淡声解释了一句:“事出有因,还请父皇母妃恕罪。”
“哈哈哈,”皇帝朗声一笑,对他抬了抬手:“起来吧,朕听你母妃说你去了趟云阳?怎么样,你□□母可安好?”
裴司玉的□□父一声戎马,身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后遗症,告老还乡后没多久就病故了。倒是他□□母身子硬朗,到现在还能自己下地走路。
对于萧家的事裴司玉并没有隐瞒,他点头应道:“□□母很好。”
“那便好。”皇帝点了点头,掩下眼中的精光:“今年云阳骤寒,冻死了不少人,粮食收成也不好,幸好还有萧家乐善布施。”
国难当头,不少地方都多了很多难民。
像萧家这样拿出自己家里的粮食布粥救人的不在少数。
皇帝只提萧家分明是有画外音的。身居高位的人对身边的人永远都是存疑心的,哪怕是远在云阳的萧家。
裴司玉心中觉得讽刺,面上却表现得好似没有听出皇帝意思一般。
“萧家粮食有限,多亏父皇心系百姓。”裴司玉看着神色莫名的皇帝,眼中是掩饰不去的钦佩:“这一路还有一辆粮车一同前行,母妃说是父皇安排的,多亏了那车粮云阳百姓才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萧贵妃心中一颤,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说过这话。好在这个皇宫里的女人最会的就是演戏。
皇帝有些奇怪地看向萧贵妃,只见她也转头看了他一眼,风韵犹存的脸上划过一丝羞。
接着她起身跪在皇帝面前,“还请皇上恕罪,臣妾收到家里的书信说到灾荒这件事,便自作主张动用了景仁宫里的粮。”
贵妃说完,老太监就在外面禀报了一声,接着他走进来凑到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
从他开开合合的口中以及皇帝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是在汇报云阳的情况。因为那车打着皇帝名义的粮,现在云阳的百姓都在歌颂皇帝,说他体恤民命,体察民隐又节俭爱民。
虽然这事事实上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有好名声?
好事是萧家人做的,名声却是他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吗?
在老太监离开以后皇帝连忙把地上的萧贵妃扶起来,一根修长的手指戳她的脑门。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朕说,难怪看你最近都瘦了,从今天开始你都和朕一起用膳。”皇帝语气温柔,仿佛两人是一对多恩爱的夫妻。
萧贵妃抚开脸上的碎发,声音中多了几分心疼,“臣妾倒是想和皇上说,只是多事之秋,皇上忙得连觉都睡不好了,臣妾又怎么忍心。”
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心,皇帝的一颗大男子心还是被很好地满足了。
他拥着贵妃,大手一挥道:“这段时间你们母子俩都辛苦了,朕都有赏。”
殊不知那车辆根本就是裴司玉一人安排,不光是粮,连送粮的“贵妃的人”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从两个月前知道贵妃给他编的谎话是去云阳后他就着手准备这件事了。
得到打赏的萧贵妃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多谢皇上。”
裴司玉没有道谢,他趁着皇帝心情好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他再次跪在皇帝面前,语气恳切:“儿臣不要打赏,有件事请求父皇。”
皇帝心情好,果然好说话,“何事?司玉何时这般扭捏了,直说便是。”
裴司玉故作为难,犹豫片刻后才道:“其实这两个月儿臣并非一直在云阳,在赶往云阳的路上儿臣被奸人所伤差点丧命,幸有好心人相救才得以保命。”
闻言,皇帝立马表现出慈父模样上下打量他。
“人没事就好。”顿了顿他才继续问:“你那救命恩人身在何处?”
裴司玉低着头,垂着的眼中酿起风雨般的阴翳,“在太子府上,险些被太子磋磨致死。”
皇帝:“……”
裴司玉和裴之礼之间的那些明争暗斗皇帝并不是不知情,只是从古至今哪有皇子之间是相安无事的,反正他们那些争斗都没上明面无伤大雅,皇帝也就随着他们去。
他恨不得两人多斗几年,他们之间互相牵制他这个皇帝才能做的更安稳一些。
但是眼下情况可就不太对了,没想到裴司玉居然直接到他面前参了裴之礼一本。
眼下裴司玉刚立了功,他不管这件事又不行,于是他只能让刘德把太子也宣了过来。
一炷香后,裴之礼也跪在了皇帝面前。
“父皇,思尧现在茶饭不思,我不能看她一直这样消瘦下去。”裴之礼道:“代兰琴是唯一可能下毒的人,她甚至毒死了我的一名侍卫!”
裴司玉冷笑:“做事需要讲证据,你亲眼看到她下毒了?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又如何毒死你的侍卫?”
“她若有这个本事又怎么会在你的暗牢受这么重的伤!”
这两人他说他有理,他说他有据,皇帝只觉得自己一个脑壳两个大。
代兰琴可是裴司玉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她皇室就要少一个优秀的皇子。可是林思尧又是未来太子妃,她在外面的名声好,和太子又情深义重,她们俩个不管谁都不能出事。
还有代兰琴受刑的这件事不能传出去,不然被百姓知道还以为他们裴姓人恩将仇报。
两个沉稳的皇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了一会后,皇帝终于拍案做了决定。
“此时是之礼做得不对,思尧的安危固然重要,但是也不应当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刑。朕知道你是关心则乱,所以这次就不罚你。”
说着他看向裴司玉:“那姑娘叫——”
裴司玉拱手:“代兰琴。”
皇帝点了下头:“传朕口谕,代兰琴心善真纯、品性兼良,赏红珊瑚一座、蓝宝石首饰一套、金银万两。”
老太监刘德恭敬领旨。
等他离开后,皇帝才再次对裴之礼道:“人是在你那里受伤,你便要负责找人医好她。思尧的事朕也很痛心,但是朕也相信代兰琴那姑娘不会对她下毒,若是那姑娘能医好思尧更好,不能你也不能为难她。”
“重伤之人不能随意移动,司玉你去东宫探望那姑娘便是。”
刚说完他就站起来准备离开,生怕这两人再缠着自己说点什么。
他一走萧贵妃自然是跟上,留下殿里两个脸色阴沉的男人。
今天这事无疑是裴之礼落了下风,不仅不能继续拿捏代兰琴,还在皇帝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恨恨地瞪了裴司玉一眼后他也甩袖离开,因为走得着急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落在他身上带着戾气的眼神。
裴司玉从来都是记仇的人,代兰琴受的那些伤,他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不管是裴之礼还是林思尧,都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