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赶去机场的路上,陆封州清楚地在心底认知到这一点。已经无法分辨出来,自己是在气明维从头到尾的欺瞒,还是在气无法继续将明维留在国内。
带着这样难以言喻而又焦灼烦乱的情绪,陆封州推开候机室的那扇门,沉声开口叫了明维的名字。
明维走向登机口的脚步猛然止住,脸色微怔地回过头来看向他。
压下心中浓浓升起的不悦,明太太走上前去露出笑容道:“陆总,这是我们明家的家务事。”
“明家的家务事与我无关,我来找擅自单方面毁约的人。”陆封州拿出他与明维的合约,冷着脸色摔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周身散发出淡淡的迫人气势与威压来。
“明家与他有过约定,是他偷跑回国违约在先,明家处置私生子的事情,陆总也要干涉吗?”原本心中就对陆封州有气,此时此刻双方僵持,明太太更是不愿意做出退让。
“我不管他是明家的什么人,”陆封州在沙发里坐下来,说话口吻冷淡而又不容置疑,“这个人我今天要带走。”
明太太没有再接他的话,转头朝自己身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拿出手机打开剪过的音频片段外放,明维熟悉却又语气随意的声音,那些他曾经亲口说出来的字句,就这样从对方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和陆封州只是拿钱办事的关系而已。”
“我回国只是想玩玩,在国内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现在玩够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听到自己声音的那个瞬间,明维呼吸不受控制地停滞了一秒。
反应过来以后,他的眼眸里漫起大片难以控制的冷意。带着心中骤然而起的慌乱与不安,视线从陆封州那张不见任何表情的脸上飞快掠过,难掩眉间阴沉地抬脚往前走,不顾一切地想要抢下对方手中的手机。
然而没等他走出几步,双手就被身侧两人紧紧按住,身体也随之变得无法动弹。明维眉毛绞紧没有说话,脑海中却涌出了想要和他们动手的强烈念头。
负面情绪即将突破临界点,占据自己的大脑理智时,明维听见明太太轻轻笑着问:“陆总听了这个,现在还想带人走吗?”
明维面部轮廓逐渐紧绷,一双浅褐色的瞳孔定定地盯着明太太的脸看,目光锐利得如同尖尖的长箭头般,随时都能将她那张脸划破。
陆封州没有说话,心中自挽留明维那日残留下来的疑惑,也终于在这几句话里得到了解答。明维答应留在他身边,却主动要和他谈价钱,仅仅只是不想和他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而已。
不谈感情的包养合约最初是由自己亲口提出,而如今他中途反悔想和对方谈感情时,明维看上去似乎却不怎么想要。
活了近三十年的时间,陆封州终于尝到了,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是怎样一种令人难以下咽的滋味。
但是他出现在机场的意图依旧很明确,脸上未有半分的情绪变化,陆封州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按住明维的两人身上,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裹着几分冷意问:“人带走以后,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情,明家在城西竞标的那块地,明太太是想拱手让人吗?”
明家最后也没能将明维送上飞机,无论过去多长时间,陆家都始终压在明家头顶上方,在陆封州这样身份地位的人面前,明家甚至已经丧失了明维去留的决定权。
强忍着不去与陆封州撕破脸皮,明太太带着自己的人从候机室里离开。但即便如此,她也清晰无比地在心底意识到,从离开的这一刻开始,明家与陆家的关系就已经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明维被留在候机室内与陆封州独处,他看着对方张了张嘴巴,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而出的念头,竟然就是向对方解释录音中自己说过的话。
可当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他又觉得已经变得无从开口。无论他怎么解释,听上去都像是带着几分掩饰的意味在其中。
那的的确确是他说过的话,而他也的的确确是凭这样的想法,说服自己重新留在了陆封州身边。
事实大概就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思及到此,明维又沉默地闭上了嘴巴。
陆封州同样也有话和他说,对方看上去不像是在生气动怒,就连低沉淡然的嗓音听上去,也与往常一般无二:“你如果想走,现在就走吧。”
想过他可能会质问自己长期以来的欺骗与谎言,也想过他或许会追问自己与明家的关系,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明维神色愣愣地抬起脸来。
“我只是想要你留下来,但不会逼迫你留下来。”像是久经心理斗争后做出的决定,对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来,“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也不会就这样放弃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