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宴淮其实并不满意。
他见过季安在辛弛身边的样子,仿佛全身心都在辛弛身上,那样的季安是鲜活的,生动的,现在却安安静静不爱说话,时不时就会走神发呆。
比如此时。
宴淮在书房看一本古医书,藿香是个闹腾的,坐不住,宴淮就赏了铜板让他出去买糕点零嘴儿吃,又嘱咐让他自己吃完同样的买一份带给季安,藿香快乐地谢赏跑了,于是书房里便只剩下季安一个人伺候着。
天气凉爽舒适,书房窗户开着,秋风从外头吹进来,将夏天留下来的黏腻燥热一点一点洗涤干净,只剩下一种高远的辽阔。
这天气舒服得人骨头都酥了,实在是适合懒在书房写一幅字画一幅画,或就是研究这么一段古医书,琢磨这寻常的药材竟还有其他妙用,着实有趣。
宴淮看完一段书,抬头放松一下肩背,就看见季安正在望着窗户外头的落叶发呆。
他敲了敲桌子唤回季安的注意力,问他:“想什么呢?”
季安回过神来,才发现宴淮的茶杯空了、砚台里面墨也不多了,他连忙收敛心神,手忙脚乱地先去给宴淮添茶,又捏了墨石给宴淮研墨。
他觉得自己实在糟糕,没有将宴淮伺候好,声音里便多了些懊恼:“没,没想什么。”
宴淮在医书上批了几行小字做笔注,然后将书收了,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招呼季安:“过来。”
季安自知犯了错,更乖了,抿着唇就跪着膝行了过去,在宴淮身侧跪好,只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便被塞了一支笔。
宴淮的声音离得很近,问:“我想起来,上一回教你写名字,还记得怎么写吗?”
允许他去念书只是辛弛一时兴起的赏赐,事实上季安没上几日私塾,正儿八经学会的字没有几个,“季安” 两个字算是学得最好的。
季安点点头,一板一眼的拿着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宣纸上。
大约是临摹太多次,纸上的两个字虽多嫌稚嫩,却也有两三分宴淮的风格。
然而宴淮却说:“写错了。”
季安认认真真看两遍,觉得一笔一划都没出什么问题,没什么底气地弱弱反驳:“是这样写的呀。”
宴淮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写字。
这姿势像是宴淮半抱住了他,季安愣了一下,浑身都僵硬起来,注意力全落在了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都没注意宴淮带着他写了什么,直到宴淮松开了他,季安才想起来去看,他自己写的那两个字旁多出来三个字:季平安。
季安望着这三个字发怔,听见宴淮同他讲:“平安,是平稳安顺的意思,这是个好名字。”
平安,平安。
季安恍惚在飒飒的秋风中听见娘亲和爹爹在叫他,那该是他四五岁时候的光景,家里穷但是很温馨,爹爹从田里干活回来,就会拿着草编的蚱蜢,同娘亲站在一处,喊他:“平安,快来爹娘这儿。”
他又走神了,但这次想到的,终于是一些好事情。
藿香跑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日落,给季安带了好多小零嘴,蜜饯点心,还有一大包瓜子。
季安跟在宴淮旁边写了一下午字,这会儿宴淮才放人,说:“去吧,零嘴少吃些,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季安乖乖将笔墨都收好,自己写得歪歪扭扭的字藏起来,然后才说:“谢谢少爷。”
藿香探头看了一眼,然后立即跳开老远,生怕宴淮也抓着他读书写字。
他同情地看着季安,与他咬耳朵,将一包豌豆酥塞到季安手里:“这个好吃,还热乎着,你快去吃吧。”
他觉得季安都被少爷祸害一天了,也不能这么没有义气,主动承担起收拾书房的工作。
宴淮瞅着藿香那模样就来气,一副母鸡护崽的样子,好像自己欺负了季安似的,便故意道:“明日安安歇着,你当差伺候吧。”
结合现在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