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往艰难挣扎的那些段人生中,他有过几次因贪睡而耍赖不肯起床的经历呢?
屈指可数。
妈妈生病后更是如此,不辛苦劳作就要受穷,甚至挨饿。
瘦仃仃的少年,套在肥大的便利店制服里,晃晃的,白皮肤衬着眼底淡淡乌青,闷头扛个十几轮货品。上架完,趁着没顾客的短暂间隙在收银台后歇一会儿,睡是不敢睡,得防着贼,顶多能抱怀耷拉会儿脑袋。因为太瘦,弓着背休息时颈椎与肩胛骨会突兀地浮起来,又尖又硬。
骨头硬,人乍一看也硬邦邦。
那时就算打死十个来回他也想不到往后的日子会长这样。
更想不到自己会彻底卸去伪装,在别人面前这么软。
叶辞神思恍惚着,不知道又赖了多久,大概不止五分钟,近处忽然飘来热腾腾的香气与碌碌的滚动声,听着竟像是餐车,接着,是陶瓷餐具轻碰的泠泠声,饭香更浓了。
饿盖过了困,空乏的胃率先醒来,四肢百骸随之苏生。脚腕被一只热烘烘的手掌攥着,叶辞本能地一挣,那手不松,反倒变本加厉连脚尖儿都箍住。
“别动,”霍听澜捏了捏那葱段儿般白净的脚趾头,往上套了半截棉袜,沿绷起的足弓捋下袜沿,分明是在伺候人,却占着便宜般哑声哄道,“给你穿袜子。”
他手劲大,叶辞抽不回来,再一看,另一只脚已穿好了,校服长裤和衬衫叠放在手边,不远处停着一台精致的蓝色小餐车,床边还搭了张桌子,让他不用下地就能吃上早餐。
“难得冲我撒一次娇,给你争取一点赖床时间。”霍听澜瞟向他的腿,温良一笑,“裤子……你自己换?”
裤子当然是自己换!
叶辞野猫似的一缩,惶恐道:“我自,自己来。”他扭头看看床边的早餐,滋味复杂,自觉消受不起,讷讷道,“您对,对我不用这么……惯着,直,直接喊我就行。”
“这算什么惯着……”霍听澜紧了紧掌心中那只干燥洁净的脚,心头烧着火,眸光灼热,咬字却轻,“以后我好好疼你。”
这还不算惯着?再惯都上天了!
叶辞臊得厉害,他从没尝过这滋味,叶红君给予的母爱是溪流般温婉细腻的,与这种炽烈浓稠的爱截然相反,他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只再次尝试抽回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