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在谢铭扬几乎已经完全忘记那个梦境时,他又梦到了小孩。
小孩长大了些,四五岁吧可能,小小一只,披麻戴孝地跪在稻草编织的蒲团上。小孩脸上挂着泪水,面前是一口棺,棺还没封,里面躺着一个女人。
是上次梦里见过一次的,小孩的妈妈。
背景是农村,现场人很多,屋内屋外,摆了好几桌流水席。时不时有人带着黄纸,客气一点的是银箔。有不认识的人陪着小孩,来一个人,教小孩向对方行一个礼,再点燃一次黄纸或者银箔。
大概年代久远,那时候还没有纸钱,花圈也小小的。
谢铭扬处在人群中,看着那小孩。奇怪的是,周围的人似乎都见不到他,也不嫌他站那碍手碍脚,也不询问他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
谢铭扬后来一想,对,他在梦里呢,梦里就是乱七八糟的,怎么会被问呢?
谢铭扬在现场徘徊了很久,一来走不掉,这梦境持续着呢也醒不过来;二来,他就觉得小孩挺难过的,想去安慰一把。
到了晚上,小孩很困了,小手轻轻拍那口棺,小声说:“妈妈,我想睡觉。”
棺里人都没了,怎么会回应稚子的话呢?谢铭扬真是看得不忍心,然后来了个男人,看起来是小孩的爸爸,把小孩抱进了被窝。
那男人确实是小孩的爸爸,小孩问:“爸爸,妈妈怎么不理我呀?”
男人骗他说:“妈妈有点累,也在睡觉,旦旦不要吵妈妈睡觉,好不好?”
小孩就忍着金豆豆点点头,轻轻地呜了一声,乖乖团在被窝里,不动了。
旦旦,原来这小孩叫旦旦,谢铭扬想。
男人出去了,外面守夜的人声音好大,抽烟打牌,被窝里的小孩团成一团,别说睡了,还在小声呜呜地哭。
真是太可怜了,谢铭扬拧紧眉头,忍不住走到床边,伸手去摸小孩的脑袋。
小孩眼泪汪汪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哥哥,爸爸说妈妈睡了,可别人都说,妈妈死了,死了是什么意思呀?”
即使在梦里,谢铭扬也感觉到了鼻子发酸,他帮小家伙擦去眼泪,也骗他说:“妈妈是睡着了。”
小家伙开心了一小会,很快,嘴角又禁不住往下拉:“哥哥,旦旦好难过呀,睡不着。”
谢铭扬钻进被窝,抱着那小小一只,轻轻地拍着小家伙的小身体,那是大人哄小孩入睡的常用方式:“嗯,你闭上眼睛,睡吧。不要怕,哥哥守着你。”
小家伙乖乖闭上了眼睛,睫毛还湿漉漉的。
这次醒来,谢铭扬心里有些沉重,大体生离死别的情绪是会传染,看着小孩什么都不懂的眼睛,他只感觉难过、心疼。
他想,他应该是高考压力太大,才会老是梦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梦。
可是,他是学霸,他一直对高考到来,完全不紧张的。难道其实,潜意识里还是有压力的
吗?
此后好多天,小孩没在梦里出现,谢铭扬时常会想,后来那小孩怎么样了?每当这时,他就会自嘲一笑,都是梦啊,竟然还这么上心。
告诉自己那是梦后,谢铭扬心里松快了些。
半个月后,他又梦到了那小孩。
小孩又长大了一些,六七岁吧,这次却不在他原来的家,爸爸也换了一个。谢铭扬发现,小孩漂亮的眼睛里,好像没了之前的光彩。他的靠近,小孩第一反应是缩成一团,双手颤抖着护着脑袋。那是个常年挨打,才会做出来的惯性自我保护的动作。再仔细一看,袖子露出来的手臂上,青紫一片。
谢铭扬满脑子的怎么会这样?谁打的?
他蹲在小孩面前,轻轻摸上小家伙的脑袋:“旦旦。”
小孩怯怯地抬起头,看到他后愣了愣。然后像是认出了他一般,瞬间扑过来:“哥哥!”竟然还有点见到亮光,破涕为笑的意思。
谢铭扬问他:“你记得我?”
小孩点头:“嗯!我每次害怕的时候,哥哥就会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