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笑不出来。
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言行举止上的限制——哪怕他的思想依旧自由,他能做的事情,他要说出的话,他对待这人的态度,都与他本人的意愿无关。
就像是……真正的他变成了藏在傀儡之中孤独凝望外界的小小灵魂,而他的身体则在对方的支配之下,使用着他全部的智力异能言行方式……变成了一个崭新的、拥有“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个体全部功能的完美人偶。
这个人偶外壳便是他灵魂的囚笼。
他也不是不能驱使自己的身体——唯有在意识符合催眠要求时,他才能像以前一样,自由的使用自己的身体。
陀思妥耶夫斯基很快就找到了支配身体的诀窍,哪怕这需要他稍微付出一些心理层面上的代价。
这是一场崭新有趣的挑战——陀思妥耶夫斯基此时还能保持自信乐观的态度。
他毅然踩进混沌给他准备的坑,是因为他意识到了,想要战胜混沌,必须要跨过这道精神系异能的坎儿。
以往也会有各种需要卧底当目标下属的情况,最后那些被他盯上的可怜家伙都会被他深入腹地找准要害顺利解决。
[混沌也只是个异能者罢了。]
[催眠的内容,必然会有语言上的漏洞。]
陀思妥耶夫斯基早已习惯了文字游戏。
然而他并不知晓,一树的催眠暗示是来自于精神的暗示,语言只是传达个人意愿的媒介而非白纸黑字的契约,所以只要一树在之前的催眠语言中倾注了意愿,被催眠者便无法忤逆他的意愿。
比如“不会伤害谋害我”这句话,“包含不伤害”和“不谋害”,而伤害包括生理和心理,如果陀思谋害或杀害了小涩泽这位“家人”导致一树感受到难过,也是一种心理层面的伤害,那么谋害小涩泽的行为就是被禁止的,是陀思的身体无法借助言行举止施行的操作。
陀思妥耶夫斯基更不知晓,他之所以会在醒来发现自己变小后,决定铤而走险冒着被催眠的危险也要留在一树身边探查、导致他被顺利催眠还没打算找帮手[比如果戈理]通过对小涩泽进行绑架等行为牵制一树,也是因为一树在用笼子砸晕陀思妥耶夫斯基后,便短暂的唤醒对方对其进行了初步催眠,激发了他对“混沌”所拥有的能力势力的探究心,并将其视为“稍强但绝不会没有破绽的异能者”,最后催眠陀思忘记了那场催眠。
一树刻意将陀思带到家里给小涩泽看到,也是为了当着小涩泽的面催眠陀思,从而观察小涩泽是否会受到刺激恢复记忆,进而恢复异能。
还有,试探小涩泽对他的好感度。
“龙之介,你看到我催眠他人的过程了。”一树望向银发红眸的小男孩儿,“现在,我允许你提问一个问题,而我一定会如实回答你。”
“时间限制在十分钟内。”一树好心给出了缓冲时间,“费佳也来吃早餐吧。凯莉,再去准备一份早餐。”
费佳,费奥多尔的昵称。
成了自己人就立即亲切称呼起来了。
“是,主人。”
凯莉迅速进了厨房,伊丽莎白则是为小陀思准备了新的椅子。
陀思试图拒绝这个建议,却发现身体已经走向了餐桌,而他的嘴里也发出了“谢谢”的声音。
坐在餐桌前,陀思认真思考着自己被催眠的程度。
无法拒绝早餐邀请……是因为那句“完美达成我的意愿”、还是“你会在任何情况下以最大的可能性保持存活”?
对方想要自己吃早餐,这是意愿;他这个身体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确实有一定的饿死或因体力不支而出意外致死的风险。
藏在躯壳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魂认真的思索着。
躯壳是他的囚牢,也是他的保护壳。
他决定再认真观察观察,并大胆做一些尝试。
陀思使用着身体开口:“你或许可以问问自己与涩泽龙彦的关系。”
——这是被允许说出口的话?
是因为他本人主观无法判断这句话是否能伤害到混沌所以才能说出,还是因为客观上黑泽龙之介与涩泽龙彦根本没有关系所以可以说出?
若是前者,是不是表明,只要他主观自我认知中所言所行不对混沌和混沌身边的人抱有恶意,就能自由去做任何事?
若是后者……客观的判断,接近规则般的限制,是谁能决定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头脑风暴中吃完了美味营养的早餐。
而小涩泽也想好了自己要问的问题。
或许也可以如前任班主任的建议那般,问问自己和涩泽龙彦的关系——但一来他不想让自己唯一的提问机会为陀思做了嫁衣,二来他本人也不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是谁,真的很重要吗?
找回过往,就一定能比现在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