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极柔极淡,散落在风雨之中。
……
[就踏马奇了怪了!这破直播到底怎么回事?播着播着就雪花点,请问主播是遭了天谴吗?这概率也太高了,垃圾!]
池翊音的直播间只剩下了一片片嘈杂的雪花点,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画面在树林中戛然而止,最后一幕,就是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怪物,已经没有退路。
几乎所有观众都对池翊音判了死刑,认为他没有存活下去的可能。
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更多人还是想要看到尘埃落定的那一瞬间,想要亲眼见证池翊音的死亡。
不管他们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的。
隐藏在性格中看热闹的好奇本能在作祟。
就在直播间里骂得激烈时,屏幕上忽然闪了闪,雪花点中隐约透露出了后面的画面。
刺耳的声音让很多人皱了眉。
但当他们再看向屏幕时,却惊愕的发现,直播竟然在逐渐恢复稳定中。
主播没死!
不少人心中狂风呼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不管怎么看,那都是必死之局,他们换位思考把自己摆在池翊音的角度,模拟多少次都找不出一条出路。
池翊音是怎么做到的?绝对不可能!
但任由很多人如何咆哮谩骂质疑,画面还是逐渐恢复了清晰。
最先透过来的,就是室内柔和昏黄的灯光。
看起来已经脱离了树林,进入了一处安全温暖的小屋。
红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京茶也“啪叽!”一下墩了回去,卫衣上的兔耳朵颤了颤,像是骄傲的小兔子。
——看见没?我敌人!
棒不棒!这都能活下来。
“但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京茶疑惑的看向红鸟,疯狂滴滴滴自己的外置大脑。
外置大脑:“……全知全能那叫神,祖宗!我是个情报分析师,只能根据情报和线索进行分析推导,不是凭空臆想。”
京茶:“?”
“…………”
无语的外置大脑:“总而言之就是——我不知道!”
京茶鄙夷:“啧。”
红鸟:“……!!!啊啊啊啊别拦我,我要弑祖宗!”
“他是怎么做到的,您有头绪吗?”
同样的问题,也被萧秉陵问出了口。
他深深躬身向下,像是最忠心有礼的侍者:“恕我直言,如果是一位a级觉醒者,我并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池翊音,他只是……”
“只是什么?”
池旒勾了勾唇,钢蓝色的眼眸熠熠生辉:“他姓池,池翊音这个名字,来源于我,成于他。”
“你在轻视他哪一点?”
池旒缓缓抬头,看向身边的萧秉陵。
她在笑,可殷红如血的唇边,却一丝温度也没有,冷酷得像是刀锋。
“神明不会爱上凡人,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祂不会为任何存在心软而网开一面,那只是凡人无聊愚钝的猜测,与皇帝的金锄头无异。”
池旒仰了仰头,神色冰冷却骄傲:“他终究会穿行过重重炼狱与天堂,走上神殿。”
“……弑神。”
……
池翊音觉得,自己做了一场足够漫长的梦。
好像重新回到了孤儿院教堂的某个雨夜,潮湿发霉的床铺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一线光亮从门下的缝隙中透过来,成为了黑暗冰冷房间中唯一的光源和温暖。
但同时传来的,还有孩子的惨叫。
所有人都睡着了——或是“睡”过去,把被子蒙在头上瑟瑟发抖,假装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于是所有可怕的事情都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只有他,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将门外的响声全部听在耳朵里,每一句话一声求饶都记得清晰。
冰冷的清醒。
孤儿院的被子很薄,好心人的捐赠并没有成为松软厚实的新被子或者新衣服,而是成为了修女外袍下隐藏着的华丽珠宝,变成了掏空神像里藏着的黄金与钱币。
小池翊音将夜晚的黑暗看得分明。
于是他知道,不管善良的好心人们如何不肯相信和否定,黑暗和罪恶一直都存在。
只是某些人,不愿意打破自己美好的幻想,亲眼看看残酷到不可被承受的真相。
那会摧毁全部的精神世界,敲碎意志,呼啸的北风中,所有繁花紧蔟的神殿都风化成了满地沙砾的废墟,神像倾倒,砸碎成滚落的黄金,灿烂到刺眼。
但是大部分人,都无法在废墟之中重新建立自己的国度。
碎了就是碎了,脆弱到不堪一击。
那些人只是叫嚣着说自己崇尚真理,向往真相,热衷于黑暗。
却连黑暗是什么都不曾见过。
比如那一室黑暗中回荡的惨叫。
最后没了声息。
有人走过走廊,肥胖的身躯压得年久失修的地板吱嘎,吱嘎的在响。
烛光晃动,几乎被风吹熄。
其他床上的被子里,传来孩童们恐惧的啜泣。
可脚步声就停在了门口,挡住了透进来的光亮,剥夺了室内最后的温暖。
一切彻底坠入黑暗。
包括小池翊音的一双墨色眼眸。
沉沉无光,仿佛融入黑暗,与黑暗同源。
“吱嘎——!”
木门被缓缓推开。
胖修女的身影出现在光亮中,刺眼得让长久待在黑暗中的孩子们模糊看不清光明。
“小池翊音,神的乖孩子,你怎么还不睡?”
胖修女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小池翊音,只有他坐在床上,无所畏惧的向自己看来。
不知是否是彩绘花窗和月光带来的错觉,胖修女竟然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觉得小池翊音的眼睛……是星光下静谧幽深的海洋,波光粼粼。
却不深不可测,隐藏危险。
小池翊音笑了。
他用近乎轻柔的声音说:“哪里有神?”
“神不是,已经死了吗?”
神……
“吱嘎!”
池翊音猛地睁开眼睛,犀利的眸光直直看向前方,眉眼凶狠锋利如挣脱束缚的猛兽。
长久以来一直被西装伪装的那份凶恶,终于在半睡未醒的迷蒙中,展现于人前。
“铛!”的一声带着不断回荡的颤音,像是铁盆掉落在了地面上。
这声音让池翊音愣了愣,随即也从意识还迷蒙的状态中清醒出来,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并没有什么孤儿院,教堂,或者胖修女。
眼前的只有挂了蜘蛛网的天花板,还有天花板上刺眼的灯条,模糊得让他刚刚睁开的眼睛无法离开接受光亮,还处于适应期之中。
而这里看上去,像是一间简陋的宿舍。
池翊音的意识逐渐从深海之下浮了上来,他定了定神,很快就让自己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中,在不动声色扫视过周围环境后,立刻确认了自己此时的状态。
他是身处在一间值班室里,并且躺在狭窄的单人铁架子床上,旁边就放着很多用来解闷的报纸杂志,甚至不远处还有一个用了很久的收音机,滋滋啦啦发出着杂音。
这些响动,都在将他从睡梦中拉回现实。
他已经不在那片树林中了,而是……在不知名的值班室?
池翊音偏了偏头向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就见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正蹲在地上,去捡掉在地面上的铁盆。
看来是刚刚他的忽然苏醒吓到了中年人,让他失手摔了手里的东西。
“你好,这里是……哪里?”
中年人抬起头,露出温和憨厚的笑容:“教授,你不用担心,再躺躺,等适应了再起来。”
“这是学生宿舍楼,教授你过来巡夜,结果摔倒了,你不记得了?”
看起来是门卫的中年人露出担忧的神情:“教授,你没事吧?是不是嗑到了头?要不我还是给青洲的王主任打个电话吧,或者告诉生活主任一声?”
“不用。”
听到王主任,池翊音下意识反驳。
随即他慢慢撑着床铺坐起身,一手支着还隐隐作痛的额头,向门卫点头道谢:“我没事,不麻烦你了。”
随口打发了门卫之后,池翊音就立刻看向值班室里的登记表和逃生地图。
然后他就发现,这里竟然就是“美女蛇”目的地的宿舍楼。
黎司君送他过来的?
池翊音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