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眼睛缓缓亮起,略有些期盼:“都是些什么好吃的?”
“肉。”叶嘉见他在忙本想走的,只是被人嘱咐过才等在外面,“刚才已经给巴扎图了。”
周憬琛:“……”
虽然没有吃到送来的吃食,但这会儿他该处理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当下就没有在驻地久待,跟叶嘉一道回了家。张昌礼自打上回跟周憬琛在城寨那边碰过面,后面就没再见过。这回再坐在一张桌子上,自然是拉着周憬琛喝酒。说起来,叶嘉酿的酒味道出奇的好。
一股清冽的酒香味,张昌礼喝过不少种好酒。这种适口的酒难得合他的胃口,每日晚膳都要喝上一杯。
周憬琛平常没事不喝酒,但酒量也不浅。两人才说上话,院子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叶嘉一愣,跟余氏对视一眼,心道这个时辰谁在门外。
转头见周憬琛在家,便就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瞧着有三十上下的样子。叶嘉不认得,正觉得奇怪。后面晚来一步的余氏看到人顿时面上就露出惊喜之色。那男人看到余氏顿时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睛一瞬间红了:“主子,你受苦了。”
余氏连忙上前,叫他快点起来。顾不上叶嘉还蒙着,忙道:“嘉娘,把院子门关上吧,进屋说。”
叶嘉看着情形也猜出来,十之八.九是周家以前的下属或者仆从。点点头,顺手将门给关上。那人跟着余氏进了屋,看到好端端坐着的周憬琛又要跪下来。被周憬琛抬手一个动作止住了。这一顿饭最终也没吃得太尽兴,一家子人匆匆用完了饭,周憬琛就将那人叫进了东侧屋。
叶四妹看情况不对,拎了热水回屋就没有再出来。张昌礼也走得挺快,一副不想掺和周家事太深的避讳模样。叶嘉本想回屋的,才一动被周憬琛给叫了进东侧屋。
刚一进去,周憬琛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身边坐下来。
那男人不太敢直视叶嘉的脸,客气地给叶嘉行了一礼。叶嘉坐下后就听周憬琛开口道:“这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往后若是有要紧之事寻不到我,尽管与她商议。”
钟青听到周憬琛这么说面上神色变了一瞬,下意识抬眸想去看叶嘉。但下一瞬意识到叶嘉的身份又克制住了自己,眼睑低垂下来。叶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就又听周憬琛又道:“嘉娘,这位是当初跟在我父亲身边的钟叔。景王府的旧人。”
钟青不敢直视叶嘉,叶嘉却打量起这个人。三十岁上下,身高八尺,轮廓深邃,周身的气势锐利得像一把尖刀,仿佛随时能将人刺穿。稍稍打量了两眼叶嘉便收回了视线,没有再关注。
两人寒暄了片刻,钟青便说起了他离开景王府这几年的所见所闻和燕京最近的形势。
“世子爷,”钟青还改不掉往日的称呼,此时有些激动道:“如今朝野上下已经怨声载道,为了朝廷不开恩科任由世家卖官鬻爵一事闹得不可开交。燕京的学子群情激奋,市井骂声一片。十六皇子再这么胡作非为,大燕的基业非毁在他手中不可。”
周憬琛早知这个皇叔荒唐,上辈子见识过的荒唐事更多。对这件事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燕京什么情形他心中有数,倒是钟青怎么找到这里来他更在意:“你是如何得知了我在此处?”
钟青愣了一下,目光有些隐晦地瞥向叶嘉。
叶嘉仿佛感觉不到钟青的眼神,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她既不打搅插话也不会故作双耳失聪。袖子下面的一只手被周憬琛握在手心,这厮面上镇定自若,其实袖子下面任由叶嘉捏他的指节玩儿。周憬琛自然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径自问破了:“怎么?不能说?”
“并非。”钟青只是有些意外,事实上,世子爷跟顾家姑娘是有婚约的。两人青梅竹马十几年,世子爷对顾姑娘也颇为照顾,他以为……
周憬琛没说话,目光落到钟青的脸上,钟青才开了口:“是顾姑娘指点迷津。”
“她如何知道我在这?”周憬琛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虽说他的行踪和周家的境遇在东乡镇算不上隐蔽,但这只针对同在东乡镇且跟周家往来密切的人。事实上,如今消息闭塞,外面人若没有足够的人脉,根本打听不出来周憬琛的来历和行踪。景王世子这个身份,只有苏勒图及其心腹知晓。
“这,这……”钟青脸上的神色更僵硬了,瞥着叶嘉,有几分尴尬的模样。
他总不能说顾姑娘是做梦,梦见周憬琛人在哪里吧?神神鬼鬼的这些话说出来谁都不会信的,当初他被顾明熙找到时听她说这番话也不信。
周憬琛看他支支吾吾样子,当下没有了与旧人相逢的心思,锐利地审视起眼前的钟青来。
他平常温润如玉,好似没有脾气的样子。一旦严肃起来周身的气势很可怕,叶嘉早就发现了。周憬琛冷淡下来就跟被祛除了人气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钟青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许久才只说了一句:“这个事儿得世子爷亲自问顾姑娘才行。”
话音一落,叶嘉掀开眼帘瞥了一眼钟青。
钟青倒是没在意叶嘉投射过来的眼神,捡着这几年燕京发生的大事与周憬琛说。
朝廷除了没开恩科,岭南那般发生大的干旱,前岁听说饿死了不少人。朝廷赈灾款发放下去,还没到达岭南就已剩下寥寥无几。邕州当地一个县令千里迢迢去燕京告状邕州刺史贪污,听说敲完登闻鼓没几日便吊死在天牢。大理寺卿葛成恩追查此案未果,被罢官遣回祖籍。而后就是大司农张昌礼上书御书房,数列妖妃顾明月多条罪状。后因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被下狱,最终判处流放。
两人谈了许久,钟青才适时告辞。
人走后,叶嘉松开了捏着周憬琛手指玩的手,那人的眼睛顿时就看过来。
此时夜色已深,灯芯在一阵劈啪作响后骤然亮了一瞬,又恢复了平常。灯光下周憬琛的眼睛隐没在眼睫的阴翳之下。他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拉出一道黑色的细线。
四目相对,叶嘉皱起了眉头:“张老爷子是会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被流放来的?”
“嗯。”周憬琛点点头,抬手将叶嘉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