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真好吃,他还想吃。
老大说,如果以后你学会偷更值钱的东西,晚上回来就永远有肉吃。
现在,男孩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肉包子,已经冷掉了。这个人好穷啊,哪怕自己一直没得吃没得穿,住的地方都比这里好一些,最起码……男孩儿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最起码,没有这么冷,这里简直要冷死人了。
他怎么还不醒啊?男孩儿将身上的校服拢紧,从今以后,这就是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了,这辈子都不会脱掉,谁要是想让自己脱掉,自己就偷光他全家。
“你怎么了?”趁着他睡着,男孩儿才敢摸他的额头,好烫啊,烫得像个暖宝宝。
男孩儿知道暖宝宝是什么东西,自己曾经在街上捡过一个别人扔掉的,温度还在。他把别人不要的暖宝宝当成宝贝,紧紧贴在自己的小肚子上,好暖和。
可是他不喜欢这个人变得这么烫,他应该是发烧了。老大和他的团伙儿养了很多孩子,经常有人发烧。当他们发烧的时候,老大会让团伙儿里的女人给他们烧热水,吃白色的小药片。老大说,不能让他们死了。
所以,发烧=死了,男孩儿一直坚信。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死掉,必须做点什么。于是,男孩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到厨房,去洗手。他的手好脏啊,指甲缝里都是黑黑的,粘上肉包的油变得很腻。水好冰,几下就把他的手冻透,十根手指变成红彤彤的小胡萝卜。
可是这些,他真的已经都习惯了,因为偷东西不能戴手套,无论多热或多冷,他都是光着手。光着手比较快,也能更好地掌握距离,他现在可以很顺利地偷出成年人包包里的钱或手机,只不过今天失了手。
鼻子一直在吸,好像连续冻了几个冬天之后就一直这样了。男孩儿跑回小混混身边,将冰凉的手盖在他额头上,帮他降温。
可是这个人一直捂着肚子,昏睡不醒,他身上好烫啊……男孩儿的手在他额头上变热,从冰凉变回正常,犹豫了几秒,再大胆地掀开他的厚棉被,想去看看他肚子上是不是受伤了。
如果人的肚子受伤,就会这样,他见过。男孩儿用了好大劲儿才将他两只手搬开,掀开他的衣服。
看到了一片完好无损的皮肤。
他那么凶,可是肚子好白啊,就是太瘦了,每一根肋骨都能看到。这时候,昏睡的小混混又把手伸过来了,看似是捂住肚子,实际上,捂住的位置比较靠下。
难道是底下被人伤了?男孩儿不禁疑惑。
那两只手摁得很使劲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肚子里作怪。男孩儿这回没敢再去搬开它们,而是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小混混的裤带。
里面是一条带着破洞的米色内裤。
破洞非常小,就是一个小小的窟窿。男孩儿扒开往里面看看,没受伤,又赶紧把内裤拉上来,裤带系好,好像自己非常会照顾人似的,垫着脚给小混混掖被角。
不行啊,再这样下去,人会死掉的。正当男孩儿一筹莫展时,门被人重重敲响。
不对,是用脚使劲儿踹的。
声音好大,可是小混混竟然没有醒,男孩儿原本不想管,但是那踹门声总是不断。最后他只好去开门了,但是开门之前,他去厨房拿了一把大大的剪刀,藏在身后面。
才5岁,但是在这方面,他拥有超龄的成熟。见过最坏的人,他就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现在要保护的人还多了一个。
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很高很高的陌生男人,酒味儿差点将男孩儿熏一个跟头。“你是谁啊?我家大人不在?”
男孩儿紧闭着嘴,不肯说话。
“你他妈是哪跑出来的?”陌生男人晃着酒瓶子,举起来给自己灌了一口,“人呢!那小子人呢?”
那小子?男孩儿将背后的大剪刀攥紧。“我哥不在。”
“你哥?他……他妈的,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弟弟了?丧门星。”陌生男人又踹了门一脚,大概是喝得太晕,站都站不稳了,“你……你告诉他……别他妈的……在楼道口烧纸钱!大爷我输钱……妈的,丧门星一家子!触我霉头!”
烧纸钱?丧门星?男孩儿默默回忆,好像是,他跟着小混混进楼道的时候,发现楼道口有一堆烧过东西的痕迹。这时,面前这个醉汉骂骂咧咧地退后几步,开始掏家门钥匙,原来就住在对面。嘴里一直不干不净地骂着,骂到男孩儿听完了直脸红。
那些话太脏了,他知道是特指什么,自己在那种环境里长大,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个醉汉骂的是一种女性的器官。
他看着醉汉开了门,慢慢放下了手里生锈的大剪刀,盯住了醉汉的腰包。
小混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当中又觉得自己一直在发抖。他开始瞎做梦,梦见自己重返校园,又梦见老师催着自己交学费。自己交不出来,同学们都来笑话自己,然后自己的腿当中忽然流血了,好多好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