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东西再睡。”脏脏不想逼他起床，但是必须要吃东西。哥哥不睁眼睛，他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就坐在床沿边，等着。

小混混将自己蜷成球儿，只希望弟弟赶紧离开，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弟弟没走，两个人仿佛进行着一场拉扯。脏脏坐着，但是又没完全坐着，拿过旁边的英语复习资料开始做题，时不时在床头柜上写几个字。

等到一套卷子做完，脏脏伸手摸向牛奶杯：“哥，牛奶凉了，我去热一下，马上就回来。”

端着牛奶回到小小的厨房，脏脏重新加热起牛奶来。砂锅里的鸡汤已经飘起一层油花，他用勺子撇掉一层之后将大火转小火，半盖住汤锅的盖子让它慢慢咕嘟去。牛奶热好了，他又拿了一个新买的巧克力面包，回到卧室后哥哥还在假装睡觉，仿佛不准备睁开了。

小混混听见人回来了，仍旧用被子盖住半张脸。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处事方式，就像小时候不敢面对修窗户需要花钱，能拖延就拖延，能不处理就不处理。可是他没想到弟弟这样执着，非要坐在床边上等。

“哥，吃饭了。”脏脏又坐下了，“你再不吃饭我就不写作业了啊。”

原本没打算睁眼，小混混被逼到走投无路，他知道弟弟说干就干，自己再不吃口东西他就要耽误学习。于是眼睛慢慢睁开了，可是还是不敢说话。

脏脏原本有一肚子的开导，看到哥哥睁眼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懂事的孩子惹人疼，哥哥就是太懂事，所以才会这样。他躲着自己是因为害怕，可是就连他鼓起勇气不躲着了，也是因为不想自己耽误功课。

“我自己吃。”小混混想赶紧吃完，吃完之后弟弟就可以写作业了。

“不急，其实作业对我作用不大，就是纯刷题找题感。”脏脏后悔了，不该用学习作为筹码让哥哥着急。

面包和牛奶拿过来，小混混守着床边一个枕头小口小口吃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弟弟又开始做题了，没有打断他的进食，卧室里只有静谧，咀嚼声，钢笔写在卷子上的沙沙声，还能听到厨房里熬汤的动静，以及手机在被窝里震动。

“好吃么？”脏脏等他吃完才问。

小混混怔愣住，把牛奶杯轻轻放回去。“好吃。”

“那明天还买。”脏脏看过来，黑色的眼珠亮亮的，没有一丝邪念，“哥，你肚子疼么？”

小混混摇了摇头，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肚子疼你告诉我，以后不用瞒着。”脏脏一边说一边写英语卷子，“你自己买的那些药以后别吃了，虽然没有副作用但是肯定也没正作用。你不想看西医，我带你去看中医吧，我认识一个非常有经验的老中医，他每次给我把脉都非常准。”

小混混又缩回被子里去了，吃饱喝足就更不想出来，结果刚把脸埋进去，忽然抬起来：“你看什么中医？病了？”

“没有。”脏脏微不可查地笑了一笑，他永远知道如何套话，“就是不舒服。”

小混混心头百转千回。“哪儿不舒服……”

“中医说我急火攻心，上火。”脏脏回答，“我说我有一个姐姐背着我吃中药，所以我着急了，中医不相信，非说那是我女朋友。”

“什么医生啊这是……”小混混皱起眉，“你哪儿来的姐姐……”

说完，他忽地看向床头：“我？”

脏脏点点头：“嗯，我想帮你拿药，他说人不到就没法开方子。哥，你生气么？”

小混混闭上眼，摇了摇头。生气到说不上生气，只是……挺奇怪的。原来弟弟为了自己的事生了好大的火，还去看医生了。

“病不能瞎看，中药吃坏了也是会死人的，我不可能视而不见。”脏脏放下手里的笔，“哥……”

小混混不吭声，任由手机震动。

“手机那个群，你看了么？”脏脏换了个话题。

小混混抿着嘴，点了点头。“看了，你那个朋友……被打了。”

“小裙子吧？”脏脏从被窝里掏出手机，掏手机的时候哥哥的身体还抖了一下，被吓了一跳，“他是我管理的后援会摄影组组长，比我还小一岁。他从小没犯过什么错，唯独这件事改不掉，心理性别是男，可是喜欢打扮成女孩儿。他爸妈天天发现天天打，说他是个怪物。”

怪物……小混混捏紧了被子，自己也是个怪物。

“可是哥，你觉得他是怪物么？”脏脏反问，“我见过他好几次，他能说会笑，学习成绩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也不坏，后援会有什么事都主动帮忙，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就连在网上骂人他都不会。”

小混混的眉头皱了又松开，松开又皱上，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我不觉得他是，我也没觉得他的朋友是。没偷没抢没做坏事，算什么怪物？我看他爸妈比他更像怪物。”脏脏拉开了床头柜的柜门，“哥，这个是我新买的，我在回来的路上百度了一下，大概明白怎么用了，你要是想用就自己查一下，或者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