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认真地说:“你能在家庭的压力下,活得肆意潇洒,随心所欲,这已经比很多……”
他想说比很多gay都好,可又觉得有些冒犯,改口道:“比很多同龄人都优秀。”
江 嗤笑道,“谢谢学长夸奖,不过我能过得随心所欲,是因为他们完全不管我了,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
林煦隐隐猜到,“你……”
“我跟他们出柜了,”江 满不在乎地说,“在公务员前,他们是想让我报考金融专业,后来我学了播音主持他们没辙,所以才让我去考公务员,以后好讨老婆,我索性跟他们坦白我喜欢男人。”
林煦愣住,显然没有从这么大的信息量中反应过来。
大学期间的记忆让他一直以为江 是双/性/恋,虽然会和男人谈恋爱,但至少也会给自己留个退路。
可听他的意思,完全没有,反而自断后路。
“怎么了?”江 见林煦愣神,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觉得我太叛逆了?”
林煦摇头,嗓子干涩,“你……你就这么给父母说喜欢男人,就不怕日后没办法回到正常生活?”
“什么叫正常生活?”江 莫名,嘴里嚼着排骨,含糊不清地说:“我从小就喜欢男人,也从没觉得自己生活不正常,为什么要去在乎世俗的偏见?”
“你从小就喜欢男人?”林煦瞪大眼,声音都提高了,“你大学不是谈过女朋友吗?”
江 蹙眉,把骨头吐在盘子里,“我什么时候谈过女朋友了?我是gay,怎么可能谈女朋友?那会儿我和家里闹得身心疲惫,和同学喝酒唱歌已经是我最大的解压方式了,没有精力去谈恋爱的。。”
他苦笑一下,颇为无奈,“看来你真的对我有很大误解啊。我在大学里只谈过一次恋爱,在大二。这个你可以去问同学的,哪里像你所说交往女朋友,我这不是耽误别人吗?”
“……”林煦脸色发白,一股凉意从背脊窜上来,身上冒着冷汗。
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记得江 在大学谈过恋爱,他明明见过江 和女朋友嬉笑说闹得样子。
他见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不是?!
林煦呼吸急促,太阳穴突突直跳,末梢神经传来尖锐的痛感,仿佛有无数小针扎着,这种久违的头疼让他产生恐慌,心跳加快,心悸强烈得令他双手发软。
筷子从他的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江 收敛了脸上惯有的笑意,“学长,你怎么了?”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林煦扔下这句话后落狂而逃。
林煦冲向洗手间,撞到人也不顾不上,他眼前闪过光怪陆离的光,杂乱无章的记忆在眼前闪过,彩色的画面变成黑白碎片,站在江 身边那位女生的脸变得扭曲,碎片再次撕扯,连同江 也模糊不清。
强压的水流哗啦啦地冲着,他弯腰在洗手池边洗着脸,冰凉的水反复地浇在脸上,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耳鸣让他与外界隔绝,沉浸在自己这片狼藉的世界。
过了一会儿,林煦停下动作,撑着洗手台大口大口地喘息,背上冷涔涔的,贴着后背非常不舒服。
他抬起头,脸上的水珠疯狂地往下流,打湿了领口,灯光打在脸上,他的脸色苍白,唇瓣也没有血色,眼眸空洞无神,被冷水刺激后头疼缓解了一些,思绪像毛线球一样越滚越大,停不下来。
林煦的记忆不好,以前很多事情记得不清楚了,可他一直非常确信有关江 的一切都记得明明白白,那是他灰暗记忆中为数不多的色彩。
可江 却否认了他的记忆,说出了与之毫不相关的事实。
这一刻林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五年前,没有办法在毛线球中找到线头,任凭世界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
如果他连江 的事情都记不对,把他的记忆里究竟还有哪些事是正确的?
林煦觉得阵阵恶寒,头晕目眩,镜子里的自己扭曲又模糊。
他回去时,看见江 推门而出,二人在包间外打了个照面。
“我正要去找你,”江 观察林煦的神色,“学长,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