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雨凤有两天没有去巷口,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云飞见面了。好奇怪,云飞也没有来找她,或者,他卧病在床,实在不能行动吧!但是,阿超居然也没来。难道,云飞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心,预备放弃她了?第三天,她忍不住到巷口去转了转,看不到马车,也看不到阿超,她失望地回到小屋,失魂落魄。于是,整天,她就坐在窗边的书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本《生命之歌》。这是一本散文集,整本书,抒发的是作者对“生命”的看法,其中有一段这样写着:

“我们觉得一样事物‘美丽’,是因为我们‘爱它’。花、鸟、虫、鱼、日、月、星、辰、艺术、文学、音乐、人与人……都是这样。我曾经失去我的挚爱,那种痛楚和绝望,像是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所有的光明色彩声音全部消失,生命剩下的,只有一具空壳,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她非常震撼,非常感动,就对着书出起神来,想着云飞的种种种种。

忽然间,有两把匕首,亮晃晃地往桌上一放。发出“啪”的一响,把她吓了一大跳,她惊跳起来,就接触到雨鹃锐利的眸子。她愕然地看看匕首,看看雨鹃,结舌地问:

“这……这……这是什么?”

雨鹃在她对面一坐。

“这是两把匕首,我去买来的!你一把,我一把!”

“要干什么?”雨凤睁大眼睛。

“匕首是干什么的,你还会不知道吗?你瞧,这匕首上有绑带子的环扣,我们把它绑在腰上,贴身藏着。一来保护自己,二来随时备战!”

雨凤打了个寒战。

“这个硬邦邦的东西,绑在腰上,还能跳舞吗?穿薄一点的衣服,不就看出来了吗?”

“不会,我试过了。这个匕首做得很好,又小又轻,可是非常锋利!如果你不愿意绑在腰上,也可以绑在腿上!这样,如果再和展夜枭面对面,也不至于像上次那样,找刀找不到,弄了个手忙脚乱!”

雨凤瞪着雨鹃。

“你答应过金银花,不在待月楼出事的!”

“对呀!可是我也说过,离开了待月楼,我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焉知道不会有一天,我跟那个展夜枭会在什么荒郊野外碰面呢!”

“你怎么会跟他在荒郊野外碰面呢?太不可能了!”

“人生的事很难讲,何况,‘机会’是可以‘制造’的!”

雨鹃说着,就把匕首绑进衣服里,拉拉衣服,给雨凤看。

“你看!这不是完全看不出来吗?刚开始,你会有些不习惯,可是,带久了你就没感觉了!你看那些卫兵,身上又是刀,又是枪的,人家自在得很!来来来……”她拉起雨凤,“我帮你绑好!”

雨凤一甩手,挣脱了她,抗拒地喊:

“我不要!”

“你不要?你为什么不要?”

雨凤直视着她,几乎是痛苦地说:

“因为我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我知道用刀子捅进人的身体是什么滋味,我绝对不再做第二次!”

“即使是对展夜枭,你也不做吗?”

“我也不做!”

雨鹃生气,跺脚。

“你是怎么回事?”

雨凤难过地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一定做不出来!自从捅了那个苏慕白一刀以后,我看到刀子就发抖,连切个菜,我都会切不下去,我知道我不中用,没出息!我就是没办法!”

雨鹃提高声音,喊:

“你捅的是展云飞,不是苏慕白!你不要一直搞不清楚!”她走过去,一把抢走那本书,“不要再看这个有毒的东西了!”

雨凤大急,伸手就去抢。

“我已经不去巷口等他们了,我已经不见他了!我看看书,总不是对你们的背叛吧!让我看……让我看……”她哀恳地看着雨鹃,“我都听你的了,你不能再把这本书抢走!”

雨鹃废然松手。雨凤夺过了书,像是拿到珍宝般,将书紧紧地压在胸口。

“这么说,这把匕首你决定不带了?”雨鹃气呼呼地看着她。

“不带了。”

雨鹃一气,过去把匕首抓起来。

“你不带,我就带两把,一把绑在腰上,一把绑在腿上!遇到展夜枭,就给他一个左右开弓!”

雨凤呆了呆。

“你也不要走火入魔好不好?身上带两把刀,你怎么表演?万一跳舞的时候掉出来了,不是闹笑话吗?好吧!你一把,我一把,你带着,我收着!”

雨凤拿过匕首,那种冰凉的感觉,使她浑身一颤。她满屋子乱转,不知道要将它藏在哪儿才好。

她把匕首收进抽屉里,想想不妥,拿出来放进柜子里,想想,又不妥,拿出来四面张望,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藏,最后,把它塞在枕头底下的床垫下,再用枕头把它压着,这才松了口气。她收好了匕首,抬头看雨鹃,可怜兮兮地解释:

“我不要弟弟妹妹看到这个!万一小四拿来当玩具,会闯祸!”

雨鹃摸着自己腰上的匕首,一语不发。

第二天早上,萧家的五个姐弟都很忙。小三坐在院子中剥豆子。小四穿着制服,利用早上的时间,在练习射箭。小五缠在小四脚边,不断给小四喝彩,拍手,当拉拉队。雨鹃拿着竹扫把,在扫院子。雨凤在擦桌子,桌上,躺着那本《生命之歌》。

有人打门,雨鹃就近开门,门一开,阿超就冲进来了。雨鹃一看到阿超,气坏了,举起扫把就要打。

“你又来做什么?出去!出去!”

阿超轻松地避开她,看着小四,高兴地喊:

“还没去上课?在射箭吗?小四,有没有进步?”

三个孩子看到阿超,全都一呆。小五看到他脸上有伤,就大声惊呼起来:“阿超大哥,你脸上怎么了?”

阿超心中一喜。

“小五!你这声‘阿超大哥’,算我没有白疼你!”他摸摸自己的脸,不在意地说,“这个吗?被人暗算了!”

雨凤看到阿超来了,整个脸庞都发亮了,眼睛也发光了,怕雨鹃骂她,躲在房里不敢出去。

雨鹃拿着扫把奔过来,举起扫把喊:

“跟你说了叫你出去,你听不懂吗?”

阿超抢过她的扫把一扔。

“你这么凶,快变成母夜叉了!整天气呼呼有什么好呢?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你管我?”雨鹃生气地大嚷,“你就不能让我们过几天安静日子吗?”“怎么没有让你们过安静日子?不是好几天都没有来吵你们吗?可是,现在不吵又不行了,有人快要难过得死掉了!”

“让他去死吧!反正每天都有人死,谁也救不了谁!你赶快走!不要在这儿乱撒迷魂药了!”

阿超想进去,雨鹃捡起扫把一拦,不许他进去。

“你让一下,我有话要跟雨凤姑娘说!”

“可是,雨凤姑娘没有话要跟你说!”

“你是雨凤姑娘的代言人吗?”阿超有气,伸头喊:“雨凤姑娘!雨凤姑娘!”

雨凤早已藏不住了,急急地跑了过来。

“你的脸……怎么了?”

“说来话长!被人暗算了,所以好几天都没办法过来!”

雨凤一惊。

“暗算?他呢?他好不好?”

“不好,真的不大好!也被人暗算了!”

“怎么一回事呢?被谁暗算了?你快告诉我!”雨凤更急。

“又是说来话长……”

雨鹃气呼呼地打断他。

“什么‘说来话长’?这儿根本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带着你的‘说来话长’滚出去!我要关门了!如果你再赖着不走,我就叫小四去通知金银花……”阿超锐利地看雨鹃,迅速地接口:

“预备要郑老板派人来揍我一顿吗?”

“不错!你不要动不动就往我们家横冲直撞,你应该知道自己受不受欢迎!什么暗算不暗算,不要在这儿编故事来骗雨凤了,她老实,才会被你们骗得团团转……”

阿超瞪着雨鹃,忽然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雨鹃姑娘,你实在太霸道,太气人了!我从来没看过像你这样蛮不讲理的姑娘!你想想看,我们对你们做过什么坏事?整个事件里的受害者,不是只有你们,还有我们!”忽然拉开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背脊,“看看这个,不是我做出来骗你们的吧?”

雨凤、雨鹃、小三、小四、小五全都大惊,小五大叫:

“阿超大哥,你受伤了!大姐!赶快给阿超大哥上药!”

“有人用鞭子抽过你吗?是怎么弄伤的?你有没有打还他?”小三急呼。

小四更是义愤填膺。

“你跟谁打架了?你怎么不用你的左勾拳和连环腿来对付他们呢?还有你的铁头功呢?怎么会让他们伤到你呢……”

三个孩子七嘴八舌,全都忘了和阿超那个不明不白的仇恨,个个真情流露。阿超迅速地穿好衣服,看着三个孩子,心中安慰极了,再四面看看,“这四合院里,现在只有你们吗?”

“是!月娥珍珠小范他们都是一早就去待月楼了。你快告诉我,你碰到什么事了?谁暗算了你?”雨凤好着急。

阿超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展云翔!”

五个兄弟姐妹全都一震。雨鹃也被阿超的伤所震撼了,定睛看他。

“你没有骗我们?真的?你背上的伤,是用什么东西伤到的?”

“我没有骗你们,背上的伤,是展夜枭用马鞭抽的!”他一本正经地说。

“那……他呢?不会也这样吧?”雨凤心惊胆战。

“实在……说来话长,我可不可以进去说话了?”

雨鹃终于让开了身子。

阿超进了房。于是,云飞被暗算,自己被毒打,全家被惊动,祖望相信了云飞“自刺”的话,答应不再追究……种种种种,都细细地说了。雨凤听得惊心动魄,雨鹃听得匪夷所思,三个孩子一知半解,立刻和阿超同仇敌忾起来,个个听得热血沸腾,义愤填膺。

阿超挨的这一顿毒打,收到的效果还真不小,雨鹃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似乎缓和多了。而雨凤,在知道云飞“伤上加伤”以后,她是“痛上加痛”,听得眼泪汪汪,恨不得插翅飞到云飞床边去。想到云飞在这个节骨眼,仍然帮自己顶下捅刀子的过失,让自己远离责任,就更是全心震动。这才知道,所谓“魂牵梦萦”“柔肠寸断”,是什么滋味了。

当阿超在和雨凤姐弟,畅谈受伤经过的时候,云飞也拗不过梦娴的追问,终于把自己受伤的经过,坦白地告诉了母亲。梦娴听得心惊肉跳,连声喊着:

“什么?原来捅你一刀的是雨凤?这个姑娘太可怕了,你还不赶快跟她散掉!你要吓死我吗?”

“我就知道不能跟你说嘛,说了就是这种反应!你听了半天,也不分析一下人家的心态,也不想一想前因后果,就是先把她否决了再说!”云飞懊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