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姨夫,你放心。”魏如峰说,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让何慕天放心,只感到颇被何慕天的神色所感动。

“你们去吧,”何慕天说,显得十分疲倦,“如峰,好好地带晓彤玩玩,我要去休息一下。”

魏如峰点点头,带着晓彤走上楼梯,已经到了楼梯顶,何慕天突然又叫:

“如峰,过来一下。”

魏如峰再跑下楼,何慕天深思地问:

“你今天下午要到晓彤家里去吗?”

“是的。”

何慕天默然片刻,吞吞吐吐地说:

“如果你去,最好——最好——别提到我的名字。”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记住就好了。”

魏如峰困惑地摇摇头,想到晓彤在楼梯上等他,他没有时间再来追究底细,匆匆地跑上了楼。

何慕天回到自己的房里,关上房门,乏力地倒在床上,用手抵住疼痛欲裂的额角,自言自语地说:

“我必须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

他真的想了,从昨晚王孝城来访想起,直到刚刚见到晓彤为止。却越想越复杂,越想越纠缠不清,头里昏昏沉沉,心中迷迷离离。就这样,他一直躺着抽烟,思想。中午,阿金来请他吃饭,他理也没有理。然后,暮色来了,室内荒凉而昏暗,他无力起来开灯,如患重病般瘫软在床上,嘴里喃喃地低语:

“天哪,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

尖锐的汽车喇叭声惊动了他,摇摇头,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是霜霜!霜霜,他都几乎忘记她了。下了床,他步履瞒跚地走出房门,刚刚走到楼梯口,就和喝得已经大醉的霜霜遇上了,霜霜摇摇摆摆地半吊在楼梯扶手上,一眼看到何慕天,就大叫了起来:

“哈!家里的一个男人在家,另外一个男人在哪儿?”

“霜霜!你又喝醉了?”何慕天沉痛地问。

霜霜走了上来,用两只手搭在何慕天的肩膀上,醉眼乜斜地望着何慕天,笑着说:

“你不喜欢我喝酒?爸爸?你不觉得喝醉了的我比清醒的我可爱吗?我还没有完全醉,”她用手指指自己的头,醉态可掬地说,“最起码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清醒的。”

“唉!”何慕天叹了口长气,把霜霜的手臂从肩膀上拿下来,想回到房里去。但,霜霜一跳就跳了过来,拦在他面前,嚷着说:

“爸爸!别走!”何慕天站住,霜霜笑着说:

“有一样东西要给你!”她打开她的手提包,一阵乱翻,把口红、手絹、指甲刀——等东西掉了一地,好不容易,找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何慕天说,“今天早上我在信箱里找到的,一封美丽的信,请你冷静地看,少批评!少发表意见!”

何慕天看看信封,是霜霜所念的中学寄来的,抽出信笺,上面大致是:

“敬启者,贵子弟何霜霜因品行不端,旷课过多,并在校外酗酒闹事者多次。故自即日起,勒令退学,并望家长严加督促云云——”

何慕天抬起头来,凝视着霜霜,霜霜立即把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警告地说:

“我讲过,少批评,少发表意见!如果你多说一句,我就放声大哭!我说到做到,你看吧!”

何慕天蹙起眉头,仍然注视着霜霜,显然霜霜的威胁并不是假的,她的大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泪珠摇摇欲坠地在睫毛上颤动,那丰满的嘴唇微张着,似乎随时准备张开来痛哭一场。何慕天咬咬牙,叹口气,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躺回床上,他用手捧住头,反复地低叫:

“天哪,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隔着一扇门,霜霜的歌声又传了过来:

香槟酒气满场飞,

舞衣人影共徘徊……

歌声带着微微的震颤,在暮色里飘摇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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