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回床上,转开了头,拒绝回答。
他叹了口长气。
“我又错了。”他说,“我不问你,不逼迫你,不再给你任何压力。”他拉上棉被,盖好她,温柔地凝视她。“我能不能在这儿陪着你?”
她轻轻摇头,伸手去轻触他的面颊。
“你瘦了。”她低语,“你该睡觉!”
他眼里闪过一道光彩,因她的“关怀”而满心感动了。他不由自主地侧过头去,吻了她的指尖。
“你——也瘦了。”他说,“不过,我要让你很快胖起来。雅晴,快些好起来吧!”他紧握住她的手。“你把大家都急坏了。奶奶去庙里给你烧香,她坚持你是冲犯了什么鬼神。”
“奶奶——”她怯怯地问,“怀疑了吗?我有没有穿帮?”
他摇摇头。
“你没穿帮,我却差点穿帮了。”
“怎么?”
“有天晚上,你病得很厉害,我坐在你房门口扯头发,被奶奶撞到了。”
“哦?”她惊愕而担忧,“奶奶说了什么吗?”
“她说:傻小子,扯光头发也治不好病!你回房间去睡觉,你妹妹会好起来的。她很感动,因为我们‘手足情深’!”
她忍不住笑了笑。他死盯着她,眼眶湿了。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你笑了。”他屏息说。“你不知道这笑容对我的意义!”他跳起来,因为自己流露的热情而狼狈了。“我听你的话,我去睡觉。可是,你也要睡,好好地、甜甜地睡一觉,明天就可以下床了。嗯?”他望着她。
她含笑又含泪地点头。他转身想走,又回过头来,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俯下头来,在她额上印下了轻轻一吻,他耳语般地、飞快地说了几句:
“希望这不算是冒犯你!不管时机到了还是没到,我必须让你了解,我爱你,雅晴。”
站起来,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她却躺在那儿,清醒而感动,心酸而欣慰。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情绪算是什么。但,她在这一瞬间,深深体会到一件事,如果你不明白什么叫“爱”,你最起码该了解什么叫“被爱”。她闭上眼睛,满胸怀都为这“被爱”的喜悦而涨满了。
她很快就恢复了健康。第二天,她已经下床了。第三天,她已楼上楼下地奔跑了。第四天,她在花园里采花捉蝴蝶了。奶奶笑着揉眼睛把她搂在怀里,又摸她头发,又摸她脖子,又摸她面颊:
“整整瘦掉一圈了!”奶奶说,又唉声叹气起来,“唉唉,你们这些让人操心的孩子,一会儿撞车了,一会儿又生病了!把我这几根老骨头都快折腾断了!”
雅晴忍不住搂着奶奶的脖子,吻着她那满是皱纹的面颊,郑重地、发誓地说:
“保证不再生病了!”
“傻孩子!”奶奶笑弯了腰,一面笑一面忙着叫纪妈,给桑丫头炖鸡汤,煮当归鸭,好好地“补一补”。
生活又恢复常态了,两兄弟也开始上班忙碌了。雅晴一连三天都听到吉他声,像一种呼唤,一种魔咒,使她心慌意乱而精神不集中。可是,她固执地不理会这吉他声,在经过那小木屋前的折辱之后,她不能再理会那个人了,不管他是流氓或是天才!
于是,有一天,当桑尔凯和桑尔旋刚出门不久,门铃就响了,纪妈急急地来找她:
“楼下有人找你!”
“是谁?”
“一个女孩子,我看……很像是万家的女孩!”
万洁然!她奔下楼,在花园门口看到了万洁然,她站在铁门外,一身素净的白衣服,头上戴着朵小白花。她有些迷惑,看着万洁然,问:
“怎么了?”
“我妈死了。”万洁然说,“一个星期以前的事。”
“哦?”她很同情,但,万洁然脸上并没有悲哀。
“她总算走完了她这痛苦的一生,对她来说,死亡是个喜剧而不是悲剧,自从父亲犯案入狱,她就没有笑过,现在,她总算解脱了。”她抬眼看她。“我哥哥要我来找你,他说,他在梧桐树下面等你!”
她的心脏不规则地乱跳起来。
“我不去。”她咬牙说,“请转告他我不去!”
“他说,如果你不去,他就找上门来了。不管会不会再和桑家兄弟打架,也不管会不会拆穿你的底牌。你知道,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这简直是威胁,但,她了解万皓然,如果他这样说了,他真会做到。
于是,她去了梧桐树下。
这是从小屋前吵架分手后,一个月以来,他们第一次再见面。他坐在梧桐树下的横木上面,正在弹着吉他,弹着一支她从没听过的、陌生的曲子。调子很缓慢,很哀怨,很凄凉。他缓缓地弹着,对于她的走近,似乎根本没有注意。短短一个月,他唇边多了两条深深的刻痕,他瘦削而憔悴,浓黑的头发杂乱地竖着。他仍然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仍然傲慢而目中无人。她站着,等待着他把一曲弹完,终于,他弹完了,抬起头来。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