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于是,这天晚上,狄君璞重新爬上了阁楼,取出了那本小册子。夜里,躺在床上,狄君璞翻到上次中断的部分,接着看了下去。床头边,一灯荧荧,窗外,月光又遍山野地洒着,在窗上投入了无数的树影。那小册子散放着一缕似有若无的纸张的香味,他专心地翻阅着,再一次走入了心虹所遗忘的世界里。
强烈地思念我那已去世的生母,缠着高妈,问我母亲的一切,高妈说她是天下最可爱的美人儿,说我是她的心肝宝贝。啊!如果我的生母在世,她一定会了解我!不会让我受这样多的痛苦!啊,母亲!母亲!你在哪儿?
父亲告诉我,云飞在公司中纰漏百出,我早知道他有这一手!我愤怒极了,和他大吵,我骂他说谎,骂他陷害!我警告他,如果他做了任何不利于云飞的事,我将离家出走!父亲气得发抖,说我丧失了理性,说云飞根本不爱我,完全是为了他的钱,我嗤之以鼻,闹得不可开交,妈也跟在里面派我的不是,说我对父亲太没礼貌,我哭着对她叫:
“请不要管我!你又不是我的母亲!”
她大惊失色,用手蒙住脸哭了。我才知道我做了什么,她待我毕竟不坏呀!我冲过去抱住她,也哭了。她揽住我,只是不住口地喊着:“你是我的女儿!你是的!你是的!”
天哪,人类的关系和感情多么复杂呀!
云飞再一次求我跟他走,他说父亲给他的压力太大,把许多毋须有的罪名加在他身上,使他在公司里无法做人。他说如果不是为了我,他早就拂袖而去,现在,他已经不知该怎么办。他说,假如父亲把他开除,那么,他在别的公司都无法做下去。啊,我所深爱的,深爱的云飞!
痛苦,痛苦,无边的痛苦。黑暗,黑暗,无边的黑暗!我像是陷在雾谷中的浓雾里,茫茫然不辨途径,我奔跑又奔跑,却总是撞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我累了!我真是又乏又累!
我告诉父亲,我已到法定年龄,可以有婚姻自主权,不必受他的控制,他说:
“我不要控制你,心虹,你早就可以不受我控制了。我管你,不是要控制你,而是要保护你。你拒绝我吧,咒骂我吧,我的悲哀是做了父亲,无法不爱你,无法不关怀你。”
我愕然,注视着他,我忽然间知道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总是鼓不起勇气和云飞出走的原因。我与父亲间,原有血与血联系着的感情呵!
莎翁说:
“做与不做,那是个难题。”
“犹豫,是我最大的敌人!”
云飞来,和父亲又爆发了激烈的争执。云飞在盛怒中,说了许多极不好听的话,父亲大叫着说:
“我警告你,远离我的女儿,否则我会杀掉你!我说得出做得到,我会杀掉你!”
我突然周身寒颤,我觉得父亲真会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