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亚萍笑骂了一声。“我拿你真是没办法。我和你姐姐最要好的时候,你还没出国,你出国之后,你那个姐姐就变啦!”
“变成怎样啦?”
“变得不爱理人了,变得和同学都疏远了。丹枫,我说过,你要知道她的事,只有去问她的男朋友!她爱那个t大的真爱疯了,成天和他在一起。她和同学都有距离,那时,赵牧原追她追得要命……”
“赵牧原?”她喃喃地念。
“体育系那个大个子,碧槐给他取外号,叫他‘金刚’。他现在也结婚了,我前不久还遇到他,你猜怎么,他那个太太又瘦又小,才齐他的肩膀。”
“赵牧原——”丹枫咬着嘴唇。“他住在什么地方?你有没有他的地址?”
“丹枫!”亚萍阻止地叫。“你不能把我们每个同学都翻出来哦!赵牧原已经结了婚,人家生活得快快乐乐的,你难道还要让那个新婚的太太,知道她丈夫以前为别的女人发疯过?丹枫,你不要走火入魔,好吧?总之,我跟你打包票,赵牧原跟你姐姐的死,毫无关系!”
“好吧,”丹枫忍耐地说,“你再说下去!”
“说什么?”亚萍惊觉地问,看看手表。“我该走了,还要给老公做晚餐。一个女人结了婚,什么自由都没有了!”
“高姐姐!”丹枫柔声叫,双目含颦,眉端漾满了轻愁薄怨,声音里充塞着悲哀和伤怀。“你在逃避我!你想躲开我!你不是以前那个热情的高姐姐了。”
她语气里的悲哀和伤感把亚萍给抓住了,她凝视着丹枫,在她那轻愁轻怨下软化了,丹枫勾起了她所有母性的温柔与热情,她忍不住就急切地解释起来:
“丹枫,别这样说!你看,你一打电话给我,我就来了。我还是以前的高姐姐,和碧槐一起带着你划船游泳的高姐姐!好吧,丹枫,你说你想再问我一件事,是什么事呢?”
“你记得,姐姐有记日记的习惯?”
“是的。”
“她死后,那些日记本到什么地方去了?”
亚萍蹙着眉沉思。
“我不知道,”她想了想。“可能在她男朋友那儿,她死后所有的东西,都给那个人拿走了。”
丹枫点点头,用手下意识地扯着那瓶玫瑰花的叶子。
“我真的该走了!”亚萍跳了起来,看看丹枫。“你不走吗?”
“我要再坐一下。”丹枫说,对她含愁地微笑着。“谢谢你来,高姐姐。”
亚萍伸手在她肩上紧握了一下,诚恳地凝视着她,然后,她俯下身子,真挚而热心地说:
“听我一句忠告,好不好?”
“你说!”
“别再为碧槐的事去寻根究底了,丹枫。反正她已经死了。你就是找出了她自杀的原因,她也不能再复活一次了。让它去吧!丹枫,你姐姐生前最疼你,如果她知道你为她如此苦恼,她泉下也会不安的。是不是?”
她不语。眼光定定地望着手里的玫瑰花,她已经把一朵玫瑰,扯成了乱七八糟。她细心地把花瓣一片片地扯下来,再撕成一条一条的,她面前堆了一小堆残破的花冢。然后,她就开始撕扯那些叶子。亚萍再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低声地说:
“如果当初,她跟你们去英国,大约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一切都是命运,你认了命吧!”
她咬紧牙关。
“什么意外都可能是命运,”她从齿缝里说,“自杀绝不是命运!一个人到要放弃生命的时候,她已经是万念俱灰了。”她撕扯着花瓣。“奇怪,法律从来不给负心的人定罪!如果发生了一件车祸,司机还难逃过失杀人罪!而移情别恋呢?法律上从没有一个罪名,叫移情别恋罪!”
亚萍拍拍她的肩膀。
“别想得太多,丹枫。法律只给人的行为定罪,不给人的感情定罪。”
她凝视着手里的花瓣,默然不语。亚萍再望了她一眼,终于说了句:
“我走了!”
她目送亚萍离去,坐在那儿,她有好一会儿都没移动身子。咖啡馆里的光线暗淡下来了,屋顶的吊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她继续坐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半晌,她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子,走到柜台前面的公用电话边,她拨了一个号码。
“喂,江淮吗?我是丹枫。”她说。
“丹枫!”江淮那热烈的声音,立即急切地响了起来。“你在什么地方?你怎么总是失踪?我打了一整天的电话找你!”
“我在一家咖啡馆,叫作心韵,你知道吗?”
“没听说过,在什么路?”
“在士林。”
“士林!你到士林去做什么?”
“我在这儿等你,”她看看表,“我给你三十分钟时间,过时不候!”
“喂喂……”
她挂断了电话,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她再叫了一杯咖啡。燃起一支烟,她慢慢地吸着烟,慢慢地吞云吐雾,她眯起眼睛,注视着那向上飘散的烟雾,她吐了一个烟圈,又用小匙将那烟圈搅散。然后,她看着桌上的花瓣,用手指拨弄着花瓣,她把那些残红拼成了一个心形,再用火柴棍在那心形上划下一个十字,她再拼第二个心形,又划第二个十字……她熄灭了烟蒂,有个人影遮在她面前,她听到那男性的、重浊的呼吸声。她把整个心形完全搅乱。抬起头来,她接触到江淮闪亮的眼光,他喘吁吁地坐在她对面。
“看过‘007’的电影吗?”他问。
“怎么?”她不解地。
“那电影里有一种电子追踪器,不知道什么地方买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