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设想得那么妙,
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来得巧!
他放下吉他,又自己笑着,环室四顾,他的眼光注视着全场每一个人,当可慧和他的眼光接触时,她感到心都跳了,脸都热了。他没有把眼光从可慧脸上移开,挑着眉毛,他大声说:
“如果你们不相信生命来得巧,回家问你们的爸爸和妈妈!许多年前那个晚上,他们干点别的,包管你们就来不了了!”
哇呀!大家都快要笑疯了,快要笑得晕倒了。高寒,你是天才,高寒,你是鬼才!高寒,你太绝了,太妙了。高寒,我服了你啦!
接下来,高寒又唱了些歌,有的荒唐,有的古怪,有的胡说八道。但是,每支都使他们全场乐得发疯,都使他们又吼又叫又鼓掌。这样连续唱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吉他、鼓声、歌声,忽然全停了,高寒站在那儿,高举着双手,全场都静了下来,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又有什么新名堂。他站在那儿,眼光生动,神情郑重,大声地宣布:
“今晚,埃及人的演唱到此为止,我们被请到这儿来,为了让大家高兴,可是,我们自己也要高兴高兴,所以,现在起,我们要加入你们啦!”他回头叫了一声,“放唱片!然后,去挑选你们的舞伴去!”
天哪!他们居然带了唱片来,谁知道,乐队还带唱片的?立刻,一支人人熟悉的《周末狂热》就响了起来,同时,埃及人一声吼叫,抛开了他们的乐器,他们就直冲进人群里来了。
可慧只感到眼前一花,徐大伟已经被冲开了,她面前正站着一个笑容可掬的“埃及人”。她定睛细看,几乎不能呼吸了,那笑望着她的,不是别人,而是高寒哪!
“可以请你跳舞吗?”高寒问,笑嘻嘻的。
徐大伟挤回到她身边,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原子笔和记事簿:
“高寒,根据登记,你现在排第七,中间还有六个登记者,你排队等着吧!”
要命的徐大伟,该死的徐大伟,这是高寒哪!谁要你多事弄什么登记簿!她狠狠地对着徐大伟的脚就“跺”了下去。徐大伟咬咬牙,一声不响,若无其事地抓来一个小个子男生:
“谢明风,”他喊,“轮到你了!你要不要弃权?”
“谁要弃权?”谢明风嚷着,立刻拉住可慧,把她拉得离开那个“埃及人”有十万八千里远,笑嘻嘻地对可慧做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就跳了起来。可慧有些啼笑皆非,说实话,她相当怀疑徐大伟的记事簿,她更怀疑,这个谢明风是和徐大伟同党的。看样子,徐大伟不是“老笨牛”的结拜兄弟,简直是个“小阴险”!
她只好和谢明风跳了起来。一面,她伸长脖子找寻那个“埃及人”。于是,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怦然一跳,高寒已经找到舞伴了!当然,他怎么会缺乏舞伴呢?但是,那舞伴不是别人,却是与她有亲戚关系的贺倩云!
如果贺倩云也是高寒自己“选”中的舞伴,那么,高寒实在是有眼光的。倩云今天穿着一身白,白绸衣,白绸裙,腰上绑着条细细的银色带子,她亭亭玉立,飘然若仙。可慧常想,天下的精英,都被贺家的两姐妹吸收进去了。盼云美得恬静,倩云美得潇洒。如果今天能说动盼云来参加这舞会,一定更精彩了。
可慧的眼光完全不能控制地追随着高寒和倩云。他们实在跳得很出色。迪斯科的缺点就在于不太便于谈话,但是,他们却在谈话,他们利用每一个接触的刹那交谈着,高寒笑得爽朗,倩云笑得温柔。可慧真希望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一曲既终,徐大伟立刻送来了第二号,可慧恨得牙根发痒,但是,音乐又响起了,出乎意料,竟是一支慢三步。经过了快两小时的“迪斯科”,大家都有些筋疲力竭,这慢三步来得巧,也安排得好。可慧心不在焉地和“第二号”跳,眼光就不能离开高寒。怎么?他居然没换舞伴!拥着倩云,他们跳得亲热而轻盈,慢慢地旋转,慢慢地滑动,他在她耳边低言细语着什么,她微笑得像夏夜里初放的昙花。
接连五支曲子,可慧换了五次舞伴,高寒却一次都没换。终于,轮到高寒了。是一支慢四步,显然,大家都已经跳累了。有很多同学都在墙边的靠垫上东倒西歪起来了。高寒被徐大伟拉到可慧面前,他笑着,手腕中仍然挽着倩云。
“终于轮到我了吗?钟可慧?”高寒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可慧屏息地问。
“倩云告诉我的。”
倩云?他提起她的时候没有连姓一起喊呵,那么,他们早就认得了吗?当然可能。倩云在文学院三年级,主演过英文话剧,是学校里的高材生……但是,她和医学院还是很遥远呵!对了!他们同台演出过!在学校的同乐晚会中。怪不得他们那么熟悉呢!
“可慧,”倩云开了口,很关心地、很温柔地问,“我姐姐这些日子怎么样?”
“不好。”可慧坦率地说,“一直不好。”
“唉!”倩云低叹一声,“我妈想把她接回家来住,你回去问一问她愿不愿意,好不好?”
高寒在一边站着,稀奇地看着她们两个。可慧猛然醒觉,再和倩云谈家务事,一支曲子就要谈完了,那该死的徐大伟说不定又带来了一个第八号,那么,她就休想和高寒跳舞了。她抬起头,望着高寒,嫣然一笑。
“我们跳舞吧!”
“我们也跳舞吧!”徐大伟对倩云说,“可慧说我跳迪斯科像大猩猩抽筋,但是,慢四步我还能胜任。”
倩云微笑起来,颊上有个甜甜的小酒涡。可慧想起学校里有个男生,曾经在布告栏里公然贴上一封给倩云的情书,里面就有一句:
“如果我淹没在你的酒涡里,死也不悔。”
现在,倩云那令人“死也不悔”的酒涡就在忽隐忽现。徐大伟拥着她舞开了,可慧想得出了神。
“咳!”高寒重重地咳了一声嗽。
可慧惊觉过来,仰起头,高寒正专心一致地瞅着她,眼睛亮黝黝地带着笑意。
“我等了六支曲子,才轮到和你跳一支舞。”他说,“你能不能对我稍微专心一些?”
她的心又不规则地乱跳起来,脸红了。等待了六支曲子,她又何尝不是等待了六支曲子?她张大眼睛,望着面前那张微笑的脸庞,忽然觉得自己平目的利牙利齿全飞了,忽然觉得眼前只有他的脸孔,他的笑,他的眼神,什么都没有了。她连舞都不会跳了,因为她踩了他的脚。她心一慌,脸更红了。他温柔地把她揽进怀中,他的下巴轻轻地贴住了她的耳朵。
“是不是在想徐大伟?”他低声问,“放心,徐大伟心里只有你一个!”
要命!她一跺脚,正好又跺在他脚上,高寒慌忙跳开身子,睁大眼睛,一副狼狈相。
“如果这么不愿意跟我跳舞,你直说就可以了!”他一本正经地,“我并不因为自己会唱几支歪歌,就有任何优越感,我懂得不受欢迎的意义,不过,你表现的方法相当特别!”
他——妈——的!她心里暗骂了一句粗话。眼睛睁得更大了,死死地,定定地,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要我把你交给徐大伟吗?”他认真地问。
“你……你……”她终于冒出一句话来,“你快把我气死了。”
“怎么呢?”他大惑不解。
“别说了!”她涨红了脸,气鼓鼓的,“跳舞吧!”
他耸耸肩,颇有种受伤似的表情。不再说什么,他拥住她重新跳舞。可慧用牙齿咬住下嘴唇,心里在翻江倒海般地转着念头,机会稍纵即逝呵!钟可慧!全校的女孩有半数都为他倾倒呵,钟可慧!你只能跟他跳一支舞,但是,你傻里傻气的在做些什么呵?钟可慧!
“听我说——”,她突然开了口,同时间,无巧不巧,他也开了口: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