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莲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来,李妈已拎着江雨薇的皮箱,往楼上走去,耿克毅悄悄地看了看那口扁平的小皮箱,说:
“在我家里,你似乎不必穿护士服装。”
“我是护士,不是吗?”
“如果你肯帮忙,就别穿那讨厌的白衣服吧,我不想把我的家变成医院。”
江雨薇淡淡一笑,她不想多说,事实上,她那口小皮箱没有什么可穿的衣服。她打量着室内,白地毯,黑色的家具,白色的窗帘镶着黑色的荷叶边,大大的壁炉,有宽宽的炉台,炉台也是黑色大理石的,整间屋子都是黑白二色来设计,唯一的点缀,是炉台上的一瓶艳丽的红玫瑰。
“噢,”江雨薇眩惑地说,“我从没想过黑白两色可以把房间布置得这么雅致。”
“设计这房子的是个奇才!”老人赞叹地说。
“是吗?”江雨薇不经心地问。
“你绝不会相信,他设计这房子时只有十八岁!没有受过任何建筑训练,他只是有兴趣而无师自通!”
“哦?”江雨薇掉转头来,“他现在一定是个名建筑师了?”
“不,”老人甩了一下头,似乎想甩掉一件痛苦的回忆,“他现在什么都不是。”
江雨薇对那建筑师失去了兴趣,她的目光被墙上一幅字所吸引了,那是一幅对联,对得并不工整,却很有意味,笔迹遒健而有力,写着:风雨楼中听风雨夕阳影里看夕阳。
这就是耿克毅的心情了?不用问,她也知道这必然出自于老人的亲笔。她走向落地长窗前,对外望去,真的,这扇长窗正是朝西的,现在,一轮落日又圆又大,正迅速地向山坳中沉下去。绚丽的,多彩的晚霞烘托着那轮落日,绽放着万道光华。她从窗前回过头来,她全身都浴在落日的光辉里,老人怔怔地看着她。
“你很适合这栋房子。”他说。
“只怕不适合那些风雨。”她说。
他微微一笑。“你的反应太敏锐,只怕将来会让你吃亏。”他说,“好了,你想先参观这整栋房子呢,还是先去你自己的卧房看看?”
“我要先给你吃药。”她看看表,微微一笑,打开了手上的医药箱,“然后送你进你的卧房里去,你应该小睡一下。”
“你是个相当专制的小护士!”
她笑着,把药送过去。然后,她扶他走上了楼梯,上楼对这老人是相当吃力的,他开始诅咒起来,骂这鬼楼梯,骂他不听指示的双腿,最后,开始骂起那“建筑师”来。
“见鬼!设计的什么房子?难道非要两层楼不可吗?一点头脑也没有!”
“你刚刚才说他是天才,”她笑了笑,“何况,他设计时绝对没料到你的腿会出问题,是吧?这房子建了多久了?”
“十一年。”
“你瞧!十一年前怎会料到十一年后的事?噢,我欣赏这建筑师!”
真的,二楼的气氛和楼下倏然一变,竟换成了红与白的调子,这儿另有一间大厅,红色的壁纸,红色的地毯,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沙发,白色的酒柜,屋顶上,还垂吊着一盏红白相间的艺术灯。楼下的“冷”和楼上的“热”,成为了一份鲜明的对比。
“这建筑师是谁?”她的兴趣来了。
“他叫若尘。”老人安安静静地说。
她浑身一震,耿克毅立刻盯住她。
“为什么这名字使你颤抖?”他问。
“你曾为了这名字,差一点儿捏死了我。”她迅速地回答,“难道你忘了?”
“哦,”他蹙蹙眉,“是吗?”
“我不相信你已经忘了。”她说,环顾四周,“可是,我也并不想去发掘这中间的秘密!因为……”
“这不是你职业范围之内的事,是吗?”老人接口,“你一向把你的职业范围划分得非常清楚。”
她笑了。“告诉我,哪一间是你的卧房?”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