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殷太太又激动起来,“准是一家小医院!是不是?大概就是街边的外科医院吧?那医生姓什么?”
“姓……姓……”殷超凡望着墙上的巨幅雕饰,心里模糊地想着董芷筠。“好像姓董。”
“董什么?”殷太太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啊呀,妈,你别像审犯人似的审我好不好?如果肯帮帮忙,就让我回房间去,洗个澡,睡一觉!”
“洗澡?”殷太太又喊,“有伤口怎么能碰水?”
“妈,”已经举步上楼的殷超凡站住了,又好笑又好气地回过头来,“我二十四岁了,你总不能帮我洗澡吧!”
殷太太低低地叽咕了一句什么,雅珮就又噗哧一声笑了,一面上楼,一面对殷超凡说:
“下辈子投胎,别当人家的独生儿子,尤其,不要在人家生了三个女儿之后再出世!”
殷超凡对雅珮作了个鬼脸,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关上房门,殷超凡就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把自己掷在床上,他仰躺着,熬忍住伤口的一阵痛楚。抬眼望着天花板上那车轮般的吊灯,又望向用黑色三重明镜所贴的墙壁,和那全屋子黑白二色所设计的家具……他就不自禁地联想到董芷筠的小屋,那粉刷斑驳的墙,木桌,木凳,和那已变色的、古老的藤椅……他的思想最后停驻在芷筠倚门而立的那个剪影上。
好半天,他才不知所以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他拿了睡衣和内衣,走进浴室。他们殷家这幢房子,是名建筑师的杰作,所有卧室都附有同色调的浴室。
很“艰难”地洗了澡,他觉得那伤口不像他想象那样简单了,而且,纱布也湿了。坐在书桌前面,他干脆拆开了纱布,这才想起来,芷筠给他的绷带药棉都在摩托车上的皮袋里。他看了看伤口,伤处渗出血渍来,附近的肌肉已经又红又肿。这就是娇生惯养的成绩!他模糊地诅咒着。他就不相信竹伟受了这么一点伤也会发炎!???
略一思索,他站起身来,悄悄地走出房间,他敲了敲隔壁雅珮的房门,雅珮打开房门,他低声说:
“拜托你去我车上拿绷带和药来,我的纱布湿了。”
雅珮笑了笑。
“看样子,还是应该让妈帮你洗澡的!”
“别说笑话了,我在屋里等你,你还得帮我包扎一下才行!”
回到屋里,一会儿,雅珮就拿了绷带和药品进来了,一面走进来,她一面说:
“看不出来,你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居然还会周到得知道买绷带药棉!”
“才不是我买的呢……”他猛然缩住了嘴。
雅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却被他的伤口吓了一跳,把要说的话也吓忘了,她扶过他的手臂来看了看,站起身来说:
“我得去找妈来!”
殷超凡一把拉住了她。
“三姐,你别多事,我这儿有药,只要上了药,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惊动了妈妈爸爸,你知道有我好受的,他们一定把我看成重病的小婴儿,关上我好几个礼拜不许出房门,我可受不了!你做做好事,别去麻烦他们!”
雅珮注视着他。
“好吧,我依你。”她说,“但是,明天如果不消肿,你一定要去医院。”
“好,一定!”
雅珮坐下来,开始帮他上药,贴纱布,绑绷带……她做得一点也不熟练,一下子打翻了消炎粉,一下子又剪坏了纱布,最后,那绷带也绑了个乱七八糟。殷超凡不自禁地想起芷筠那双忙碌的小手,那低垂的睫毛,那细腻的颈项,以及那轻声的叙述……他有些出神了。
雅珮总算弄完了,已经忙得满头大汗。她紧盯着殷超凡,在他脸上发现了那抹陌生的、专注的表情。这表情使她怀疑了,困惑了。
“你有秘密,”她说,“别想瞒我!”
“没有!”他惊觉地回过神来,却莫名其妙地脸红了。“没事,真的。”他又强调了一句。
雅珮对他点了点头。
“等有事的时候别来找我帮忙。”她说,往门外走去。
一句话提醒了殷超凡,他及时地喊:
“三姐!”
“怎么?”她站住了,回过头来。
“真有件事要你帮忙,”他一本正经地说,“关于……关于……”他觉得颇难启口,最后还是坚决地说了出来,“关于书婷!”
“哈!”雅珮笑了。“终于来求我了,是不是?冷血动物也有化冷血为热血的时候!是不是?你不是不相信‘爱情’的吗?你不是目空一切的吗?你不是说过对女孩绝不发狂的吗?干吗要我帮忙呢?”
“三姐!”他着急了,“你听我说……”
“好了,超凡!”雅珮收起了取笑的态度,柔和而安抚地望着他,“你放心,这杯谢媒酒我是喝定了!”
“三姐!”殷超凡更急了,他懊恼地说,“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意思弄清楚再说?”
“怎么?还不清楚吗?你是我弟弟,大姐二姐都出国多年了,家里就我们两个最接近,你的心事,我还有什么不了解的?说真的,范家兄妹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