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我到你家去,我们聊到天亮!”
“别傻!明天晚上又见面了,你干吗像生离死别一样?”
嘉文懊恼地用手抹了抹脸,把一绺头发拂到了额前,看来更增加了几分傻气,不过,傻得那么漂亮,那么可爱!
“我完了!”他叹息地说,“可欣,我越来越离不开你,怎么办?一分钟的离别都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好好的,嘉文,”可欣哄孩子似的说,“回去吧!真的要天亮了!”“好,我走!”嘉文转过了身子,“反正你只想赶我走!”
“是的,要赶你走!”可欣笑着说,闪身走进院子里,立即砰地把门阖上,随着关门的声音,嘉文在外面大叫了一声:
“哎哟!你的门夹了我的手!”
可欣迅速地打开了门,慌张地问:
“夹了哪儿?”
这儿!嘉文用手指指胸口,一脸的嬉笑。可欣呸了一声,重新阖上了门,却没有立即离开,站在门内,她从门缝向外望着,一直看到嘉文怏怏然地走开了,她才转过身来,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走进了玄关。
上了榻榻米,她蹑手蹑脚地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这幢屋子一共三间,前面一间是客厅,后面两间分别是可欣和她母亲沈雅真的卧房。她才跨了几步,就听到母亲的声音在喊:
“可欣!回来了?”
“噢,妈妈!你还没睡着?”可欣问着,一头钻进了母亲的房间,掀开帐子,坐在雅真的床沿上,“对不起,妈妈,我回来得这么晚!”“刚才是谁来了?嘉文?”雅真问,在窗口透进的月光中,打量着已长成的女儿。
“是的,他送我回来的!”
“怎么不让他进来坐坐?”
“这么晚了!”可欣说,望着母亲,“妈,杜伯伯要我带口信问候你!”
“哦,”雅真愣了愣,杜沂?可欣爱人的父亲?问候?她有一阵轻微的精神恍惚,“他和你们一块儿玩的?”
“没有,他出去了,很晚才回来,他说要把地方让给我们,”可欣说着,慢慢地脱下丝袜,“我觉得杜伯伯是个最富有人情味的人!”
“他吗?”雅真下意识地应着,“不错。”
“妈妈,”可欣的手伸到了雅真的脖子上,她的头俯了下来,发丝碰到了她的脸,“妈妈,我和嘉文在寒假里订婚,怎么样?”
“哦!”雅真轻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当然很好,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妈妈,你真好!”可欣俯下头来,把她凉凉的面颊贴在母亲的脸上,低低地说,“妈妈,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什么?”
“我——好快乐,好快乐,好快乐!”可欣说,跳了起来,脸孔发热了,“再见!妈妈!我去睡觉了!”
“记得关窗子!”
雅真叮嘱了一句,目送了女儿的影子走出了房间,又望着那两扇纸门被拉拢,情不自已地吐出一口长气。可欣,她终于要嫁给嘉文了,那白晳而清秀的男孩子!杜沂的儿子!翻了一个身,她面向着床里,阖上了眼睛。但,她知道自己是不会睡着的。多少年前了?杜沂,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穷苦落拓,寄住在她的家中。她总是要借故跑到前面厢房里去,没事也要绕上一两圈,他的眼睛傻傻地跟着她的身子转……她猛地张开了眼睛,怎么了?自己在想些什么?可欣,多好的一个女儿,她说过什么?
“我——好快乐!好快乐!好快乐!”
有些人曾经得到过快乐,有些人一生也没有。可欣!愿她永远拥有这份快乐!她眨动着眼帘,眼眶里没来由地涌上一股热浪。人,仿佛年纪越大,会变得越脆弱,越无用了。
隔着一扇纸门,她听到可欣在轻轻地哼着歌:
有一条小小的船,
漂泊过东南西北,西北东南。
盛载了多少憧憬,多少梦幻。
船儿美丽,梦儿旖旎,
穿过海洋,渡过河川,
来来往往无牵绊。
……
她猛地一震,不禁愣愣地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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