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动也不动,听到“福晋”两字,不禁皱了皱眉头。
知画震动地抬眼,看了看众人,看了看桂嬷嬷,轻声说:“起来!”
桂嬷嬷带着宫女、太监们起身。
知画悄悄地,再去看永琪,对桂嬷嬷低声说:“这个衣服下摆,可不可以解开?我想起来走走!”
“走走?”桂嬷嬷一惊,困惑已极。
永琪低头,三下两下就解开了那个如意结,开口说:“你可以起来走走了,我也想起来走走!”
知画就站起身子,对桂嬷嬷说:“我要去拜见还珠格格,你给我带路!”
永琪大为意外,不禁惊看知画。只见她端庄美丽,落落大方,带着一脸的纯真和善良,眼底,绽放着清亮澄澈的光芒,皎洁如月,光明如星。
“现在吗?好像……好像……”桂嬷嬷张口结舌。
“好像什么?”知画温和却有力地问。
“好像不合规矩啊!何况……何况……”
“何况什么?”她还是温和而有力地问。
“何况,还珠格格刚刚失去一个孩子,福晋要图个吉祥,那个房间……最好不要进去!不太吉利。”
“我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有那么多忌讳!”知画仍然温和却有力地说,“我要去拜见格格,是你带路?还是明月、彩霞你们带路?”
明月、彩霞心里一喜,这才像话嘛!急忙答应:“我们带路!”
明月、彩霞在前面走,知画就跟着二人走出去。桂嬷嬷无可奈何,赶紧对宫女们使眼色,许多宫女、嬷嬷赶紧相随。永琪看着她们出门,一时之间,对这个新娘,也有几分感动。
知画在宫女和嬷嬷们的簇拥下往前走。
彩霞一路喊着:“格格!格格!知画姑娘来拜见格格了!”
桂嬷嬷狠狠地瞪了彩霞一眼,低声提醒着:“是福晋!福晋!”
“你们主子是福晋,那我们主子是什么?”彩霞叽咕着。
“你们主子,就是格格呗!”桂嬷嬷低声接口。
就在拌嘴中,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小燕子的房间。小燕子、紫薇正并坐在床边讲知心话,看到知画进门,都大出意料之外,惊愕地抬头。
只见知画一身新娘妆,美得不得了,不疾不徐地走到二人面前,请下安去。
“知画拜见还珠格格,拜见紫薇格格!两位格格吉祥!知画奉老佛爷命令,进了景阳宫,不敢有丝毫越礼之处!还珠格格,你进宫早,请允许我称你一声姐姐!以后,还要姐姐多多照顾!”
知画说得诚惶诚恐,小燕子惊得睁大眼睛,顿时不知所措了:“啊呀!这个……这个……那个……你起来,别行礼了!”
知画起身,再看向紫薇,诚挚地说:“紫薇格格,你更是姐姐了,我的心事,你都明白!如果我有不周到不对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桂嬷嬷说,我在这个时候过来,不合规矩和礼数,但是,我也顾不得了,不给两位姐姐请安,我觉得坐立不安呀!”
紫薇急忙站起身,感动地说:“知画,别客气了!我和小燕子,都是民间来的,没有那么多规矩和礼教。你念书多,学问好,进了景阳宫,千万要包容小燕子,要和和气气啊!”
“知画会记着紫薇姐姐的话!今儿个太晚了,不敢打扰,知画告辞!”
知画再度福了一福,转身离去。小燕子呆若木鸡,连反应都没有。
“知画好走,当心门槛,别绊着!桂嬷嬷……大家扶着!”紫薇急忙招呼着。
桂嬷嬷赶紧扶着知画,宫女、嬷嬷们又簇拥着知画而去。知画走了之后,小燕子才怔怔地看着紫薇,不敢相信地说:“她来拜见我?洞房花烛夜,她来拜见我?”
紫薇又是感动,又是意外,又是震撼,又是同情,眼神深邃地看着前方,说:“从今以后,宫里再添一个可怜人!”
知画回到了新房,永琪背负着手,正在房里走来走去踱方步。
桂嬷嬷带着珍儿、翠儿,给知画卸下那顶缀着珊瑚东珠宝石的帽子,取下沉重的如意锁,卸下珍珠项链,耳环、首饰……一一放进锦盒里。知画对着镜子,被动的坐着,洞房的最后一刻就要来了,她心慌意乱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中,带着些惶恐,带着些担心。
钗环尽去,知画的长发如瀑披散。桂嬷嬷把她的长发,梳成一条大发辫,用红绳系住打结,再解开她的衣纽,脱下那件描金绣凤的红色外衣。珍儿捧着一件特制的、有绣花的、镂空的纱衣,走上前去。
永琪背负着手,一直在踱方步,踱着踱着,就踱到窗前去了。抬头一看,窗外月明星稀,月色把宫里的楼台亭阁,都染上了一层银白色。昨晚此刻,他正和小燕子相拥看月亮……他的心,又飞到小燕子身上去了。
“小燕子……小燕子……”他在心里低低呼唤,“此时此刻,你在恨我吧?怨我吧?你知不知道,今晚这漫漫长夜,我比你更难挨,我真不知道,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永琪叹了口气,回头看一眼。正好看到珍儿、翠儿把新娘衣服从知画肩上褪下,露出她洁白的双肩和那只穿着一件绣花肚兜的身子,烛光下,冰肌玉肤,晶莹剔透。永琪一震,急忙又转头去看窗外,想着:“天下还有比我更无助的新郎吗?平常碰到为难的事,身边总有一群人在帮忙,今晚,我只能单打独斗了!”
永琪抬头看月亮,又叹了一口气。
知画听到永琪左叹一口气,右叹一口气,随着他的叹气声,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忧郁。桂嬷嬷担心的悄悄看了永琪一眼,把那件薄纱的衣裳,给知画披上。一切就绪,桂嬷嬷扶着知画,坐在床沿。
珍儿、翠儿掀掉了床上的红色绣花被单,露出里面白色的喜巾。
桂嬷嬷走到永琪身边去,请安说:“五阿哥!洞房花烛夜,别耽误了吉时!奴才们告退了!”
桂嬷嬷看了知画一眼,就带着珍儿、翠儿退出房去。
转眼间,房里只剩下永琪和知画两人,永琪心里一烦,又开始踱方步。
红烛高烧,熏香缭绕,送子观音像高高的站在案上,俯瞰着满屋的尴尬。坐的人静静地坐着,走的人继续踱方步。夜渐渐深了,红烛渐渐短了,烛泪渐渐多了……坐的人不动,走的人不停。床上那条绣着双喜字的白色喜巾,一直不受干扰的维持着洁白无瑕,刺目地躺在那儿。在房间外面,桂嬷嬷打湿了窗纸,带着一群嬷嬷、宫女在偷看,个个急得咬断牙根了。
永琪不知道已经绕室几百次,知画再也沉不住气,终于抬头,凝视他,低低地开口道:“你预备就这样走到天亮吗?”
永琪一惊,走到床前站住了。逃不掉,只好面对!他咬咬牙,下定决心,说:“知画,我要坦白地告诉你,我们这个亲事……”
知画看看窗子,着急地说:“嘘!隔墙有耳……”她哀恳地看着他,低语,“你可不可以坐下来?”
永琪怔了怔,在床沿坐下,和她仍然保持着距离。她那美丽的胴体,在透明的薄纱下,几乎是一览无余的。知画没有忽视他的正襟危坐,看了他一眼,她的眼中,盛满了委曲求全的悲哀,轻声地说:“我知道,你有几千几万个不愿意,从拜堂到现在,你的眉头没有舒展过……我……我……”她心中一酸,突然觉得无力应付这个场面,泪水涌了上来。
永琪看她又落泪了,心里惶恐,急促地说:“不是你的原因,你什么都好!是我自己,心里有太多的事……”
“不用解释了!”她轻轻打断,看了看那块白色喜巾,羞涩地说,“那个,你预备怎么办?明天一早,桂嬷嬷就要来收,老佛爷要检查的……”说着,实在太害羞了,头低低地垂了下去,声音也没有了。
永琪看她这样,心里一阵恻然,除了恻然以外,也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明天太后要检查,他是逃不掉这一关的!他心中再一叹,勉强地伸出手,去褪她那件薄纱。她屏息坐着,动也不敢动。纱衣没有纽扣,轻轻一拉,就滑落下去,露出裸露的肩和红色绣花小肚兜。他愣着,眼前忽然闪过小燕子新婚时的脸孔……他突然把那件纱衣拉回到她的肩上,放手预备起身。她情急地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别动!”她低语,“听我说……那个喜帕……也可以做假的,你有没有小刀?我怕痛……你割破手指就行了,我们好歹装个样子,我猜桂嬷嬷在外面看……只要瞒过去了,就没关系……”
永琪惊看知画,眉头一松,如释重负,慌忙点点头,低声说:“知画,谢谢你的了解,谢谢你的配合!”
“那么,我们就装样子吧!”知画的脸孔嫣红,伸手帮永琪解衣领上的扣子,“这外衣,还是得先脱掉……”
“我自己来!”永琪急忙自己解衣。
“我来比较好……”知画看了窗子一眼,窗外,桂嬷嬷等人的衣衫声窸窸窣窣。
永琪也看了窗子一眼,站起身子,知画也站起身子,她开始为他解纽扣,一个一个慢慢地解,终于,把外衣褪下,放在床前的衣架上。
窗外的桂嬷嬷和众嬷嬷、宫女,挤来挤去,看来看去,开始哧哧地笑,低低惊呼:“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福晋在为五阿哥解纽扣呢!”
不知何时,小燕子已经溜出了房间,站在回廊的柱子旁,看着桂嬷嬷们发呆。解纽扣?知画在为永琪解纽扣?她突然想起,结婚四年多,自己从来没有为永琪解过纽扣!那种羞答答的事,她可做不来!
桂嬷嬷突然用手蒙住嘴,笑得吱吱咯咯,低语:“躺下了,躺下了……帐子放下了……”
眼看帐幔中,一对新人的剪影,相拥着倒上了床,桂嬷嬷乐得合不拢嘴。
“男人嘛,怎么逃得过美人关?”
珍儿、翠儿和几个嬷嬷,悄悄地笑成一团。
珍儿看着翠儿说:“就是嘛!我说的对吧!老佛爷有什么好担心的?”
宫女、嬷嬷们掩着嘴笑,议论纷纷,珍儿一转身,忽然看到小燕子呆立在那儿,她赶紧拉拉桂嬷嬷,大家这才止住笑,急忙站好。
小燕子含泪一甩头,进房去了。
小燕子知道自己不该吃醋的,是她恳求永琪娶知画,是她勉强他去做的。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就是另外一回事,她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疯狂的思想,疯狂的嫉妒,疯狂的心痛。这是她的永琪呀,她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多的永琪,他居然和知画洞房了!
小燕子神思恍惚地回到房间,跌坐在梳妆台前。
“你何必虐待自己呢?还不赶快上床睡觉?我帮你卸妆梳头!”紫薇为她卸下旗头,取下钗环,放下头发,细细地梳着。
“紫薇,你相信吗?他真的和她洞房了……他怎么可以呢?如果他心里有我,他还能抱其他的女人吗?你的尔康一定不会这样……”
“是你求他的,你不能再怪他呀!”紫薇勉强地说,“你要他怎么做呢?已经娶进门了,总不能把她冰在那儿,何况……你也知道的,这宫里规矩,还有那条白喜帕呢,赖也赖不掉……”
小燕子猛地推开紫薇,站起身子,开始绕着房间走。
“我没办法睡觉,我不能睡觉,我脑子里全是那张床,那个房间,还有那个送子观音像!紫薇,我要疯了,我要做点什么……我去院子里练剑……”说着,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剑,“我的剑呢?又搁哪儿去了?”
“你干什么?”紫薇拉住了她,“半夜三更去院子里练剑?那些宫女、嬷嬷都没睡,你要让自己变成大家笑话的对象吗?何况,你刚刚流产没几天,你也要为身体着想!现在,你要和知画比赛,比赛你们谁先有孩子!你聪明一点,别糟蹋自己!要打赢这一仗!”
“这个比赛,我一定输!不练剑,那我做什么?我去打拳!”
“不许!不许出去!你就待在这个房间里,哪里都不许去!”
小燕子无可奈何,呆呆地站着,想着想着,神情又是一痛。她冲到桌子前,打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支箫。
“不许我练剑、打拳,我练箫……我答应了我哥,下次见面的时候,要吹给他听!”
她坐了下来,开始吹箫。
箫声忽大忽小的响了起来,她吹着《你是风儿我是沙》,又吹《不能和你分手》,再吹《梦里》……没有一首吹得完整,全是断断续续的。
紫薇瞅着她,看了半天,蹲下身子,拍拍她的手,劝阻地说:“别吹了!你的箫声不太好听耶!很吵耶!恐怕整个景阳宫,都被你闹得不能睡觉了!”
小燕子推开她,眼泪一掉,哽咽地说:“你让我吹嘛!这是我爹的箫,我爹吹的时候,鸟儿都会来听……我拼命练拼命练,总会练好的!至于吵了人家睡觉,我也管不着!整晚,我必须听乐队吹吹打打,也没人关心我能不能睡觉!现在,我吹吹箫都不行吗?”
小燕子说完,拿起箫,继续吹,一边吹,一边扑簌簌的落泪。
箫声清楚地传进了新房里,知画和永琪躺在床上,知画面对床里侧睡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永琪平躺,用双手枕着头,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帐顶。那箫声,打破了寂静的夜,也绞痛了永琪的心。听着听着,他和小燕子的点点滴滴,在眼前重演。他体会到她此时的心情,箫声每断一次,他的心就绞紧一次。心里在低语着,小燕子!发泄吧!如果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他不由自主,又是长长一叹。
小燕子的箫声,永琪的叹息,交织成知画的整个洞房花烛夜。那夜,难挨的并不是只有小燕子和永琪,知画也是彻夜无眠。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ida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