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永琪一定也为知画动心了,是不是?要不然,是不能勉强的!男女之间,情不到,心不到,怎么会上床呢?小燕子最怄的,也是这个!我最不了解的,也是这个!”她凝视尔康,“尔康,易地而处,你会不会和永琪一样?”
尔康想了想,真诚坦白地对紫薇说:“没有易地而处,不可能易地而处,这种状况,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如果发生,我也没有永琪那么能干!”说着,想到箫剑,神色一怔说,“我要到会宾楼去看看柳青!不知道箫剑是不是出城了?往哪个方向走的?我对他也是非常不放心,就怕他根本没出城,还在等机会救晴儿!”
紫薇拼命点头,定定地看着尔康,忽然走上前去,勾住尔康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尔康因这个举动而受宠若惊了,柔声问:“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
“别怕!现在总算化险为夷了!我想,箫剑心思细密,不会那么傻,他知道他的任何行动,都影响到小燕子和永琪,就算他现在恨死老佛爷和皇阿玛,他也不会再轻举妄动的!”
“我不是怕箫剑轻举妄动,我是怕……我们这些人的命运!你看,晴儿和箫剑被迫分手,小燕子和永琪又变成这样,只有我们两个,还拥有幸福!看到小燕子和晴儿,我几乎为了自己的幸福充满了犯罪感!尔康……我们是唯一的一对了,我们会长长久久的,是不是?”
尔康把紫薇的手,紧紧一握。
“是!我们会长长久久!别难过了,哪有人为了自身的幸福充满犯罪感呢?人间,就是这样,老天没办法把‘幸福’这玩意儿平均分给每一个人!只能各人拥有各人的幸福!但是,我仍然坚信,晴儿和小燕子,都有她们的幸福!”
箫剑不在会宾楼,柳青一直把他送出了北京城,他一人一骑,走向了北方,走向了孤独,走向了天边。眼看着层云飞卷,大地苍茫,他越走越孤独,越走越怆恻。他很想策马回头,但是,他知道,除非他策划得万无一失,否则他再也不能轻举妄动。他的怀里,揣着晴儿写给他的信,内容他早已倒背如流。
“箫剑,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希望你已经远离北京城了!从今以后,你将活在我的记忆里!就像你说的,这是我们生命中最美丽的一段,你不后悔,我比不后悔更多,我充满了对上苍的感恩!终于,我的生命没有白活!为了小燕子和永琪,我们必须牺牲!牺牲,需要勇气和决心,我的勇气,来自你的勇气!所以,请不要用任何鲁莽的行为,破坏了比我们相爱更重要的事……我会照顾小燕子,你放心,时时刻刻,我心与你同在!”
晴儿一句“我的勇气,来自你的勇气!所以,请不要用任何鲁莽的行为,破坏了比我们相爱更重要的事……”不断萦回在他的心头,“为了小燕子和永琪,我们必须牺牲”更是他心底的声音。但是……但是……永琪娶了知画,小燕子的处境将如何?晴儿,我们的牺牲,是不是真能换得小燕子的幸福呢?
小燕子怎么会幸福呢?永琪和知画一整天都没有回景阳宫。晚上,乾清宫大宴宾客,永琪和知画,直接从慈宁宫赴宴。紫薇回家了,小燕子一个人待在景阳宫,第一次体会到冷宫的滋味。夜渐渐深了,永琪和知画都没回来,明月、彩霞铺床的铺床,点熏香的点熏香,向小燕子报告永琪他们的行踪。
“后来,皇上请了晚膳,嫁出宫的格格都来了,只有紫薇格格没到,说是东儿少爷着凉了,走不开!可是,福大人、福晋、额驸都来了!”
小燕子喉咙里堵着一个硬块,鼻子塞塞地问:“很热闹是不是?既然是家宴,为什么没有人请我去?难道我不是格格了吗?”
“我听小桂子说,皇上也要格格出席的,但是,老佛爷说,格格才流产,身子不好,也不方便出席!”
“哼!”小燕子咬了咬嘴唇。
明月看了小燕子一眼:“今晚,格格早点睡!天大的事,也留到明天再说!”
“别再吹箫了!”彩霞接口。
小燕子绕室徘徊,伸头看了外面一眼。今晚,他当然还要在新房里睡。他们又会在新房里解纽扣,红罗帐里,不知是怎样的情景?她跺跺脚,越想越难过。怎么会弄成这样呢?早知道,不如跟着箫剑一起走!为什么要留在宫里呢?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继续当永琪的妻子呢?她自问着。心底也雷鸣似的响着答案:为了永琪,为了永琪,为了永琪……但是,永琪配吗?永琪也像她一样,在乎着她吗?
小燕子正在愁肠百结,房门一响,永琪快步走进来。小燕子一惊抬头,不敢相信地呆看着他。永琪看了她一眼,对明月、彩霞说:“你们先出去!等一下再来侍候!”
明月、彩霞有意外之喜,两个丫头匆匆行礼出房去,并且,仔细地关上房门。
永琪一步上前,紧紧地握住小燕子的手。小燕子心里一酸,用力要甩开他,他却死死地紧握不放。她瞪着他,眼眶不争气地湿了,声音哽着:“你到我这个不祥的冷宫来干吗?我又不会扣纽扣,又不会解纽扣……”
“可是……”永琪勉强地笑,“你会剑刺纽扣、唰唰唰唰!一排纽扣全部落光光!”
“你心情很好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还能讲笑话!”她抽抽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着,告诉自己,我不哭,我不哭!
永琪笑容一收,盯着她,眼睛里,是无尽的深情。
他低声而严肃地说:“小燕子……我没有跟她圆房!”
小燕子大震。
“什么?你没有……没有?”
永琪摇头,诚实地、认真地说:“我没有!知画说,她配合我演戏,免得老佛爷起疑心……所以,我们就演戏给桂嬷嬷她们看,事实上,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们只是和衣睡了一夜。事实上,我也没睡着,因为……因为……有人吹了一夜的箫,听得我浑身冒冷汗,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痛了我一夜!”
小燕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无法相信,怔怔地说:“我不信……我不信……我亲眼看到,桂嬷嬷捧着那条白喜帕。”
永琪伸出左手的食指给小燕子看。只见食指上,刀痕鲜明。
“是知画提议这样做……我没经验,一刀划下去,割了好深一个口子,血一直流……你看!”
小燕子捧起那只手,看着,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怎么也待不住,跌落在他的手上。她哽咽地低问:“真的?你没有……你居然没有……”
他长长叹息,眼光缠着她。
“小燕子,我心里只有你,怎么可能去抱别的姑娘?我躺在那儿就想,皇阿玛实在是个奇人!就这一点,我也输给皇阿玛太多了!”他顿了顿,继续说,“这几晚,我大概都得留在新房,免得桂嬷嬷她们疑心,去打小报告,我不会做什么……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她仰望着他,忽然觉得他那张脸,那么漂亮,他那双眼睛,那么明亮,他那个人,那么伟大!他是她的一切,他值得她爱,值得她受苦,值得她深陷在这个皇宫里,值得她离开哥哥,当爹娘的罪人!她想着,眼光也缠着他,说:“知画居然配合你演戏?她怎么会那么好?我……我……”她心中一热,感激涕零而自叹不如了,“我误会她了,我那么小心眼,简直是用小人的心去想君子的心!”她想想,又担忧起来,“但是……你已经娶了她,总不能跟她演一辈子的戏,迟早,你还是要和她圆房的!”
永琪一本正经地说:“没有迟早!我就和她演一辈子的戏!我想过了,老佛爷认为你的身世不如她,那么,将来如果有册封,你让给她!是我欠她的。至于我这个人,老早就属于了你,她只好让给你!”
“她肯吗?她愿意一辈子都这样过?”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他把她的双手,拉到自己的胸前,“小燕子,我没办法……我的心里,全是你!在那间新房里,我绝对不会比你的日子好过,对我而言,每个时辰,都像一百年那么长!最糟糕的是,你的影子老在我眼前晃,我却只能面对另外一个女人!你不能想象我的感觉,那是一种煎熬,一种苦刑呀!再加上你的箫声……你实在厉害,就是有本事把我折腾得乱七八糟!如果你再不信任我,还跟我怄气,不爱惜身体……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种日子,我怎么继续下去呢?”
永琪说得那么温柔,字字句句,打进小燕子的内心深处。这一番肺腑之言,她都听进去了,听得泪眼模糊。一个激动之下,痛悔地低喊:“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好了!”
她抓起他的手,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耳光。
他慌忙抽手,一把就把她紧紧抱住,抱得那么紧,她不能喘气了。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勾住他的脖子,两人紧紧地、紧紧地依偎着。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热气吹在她的发际。他在她耳边说:“我不能再停留……我必须去那间新房……你信我了吗?”
她拼命点头,双手却不舍地勾紧了他。
这样热情奔放的小燕子,让他的心跳加快,好想好想,跟她进红罗帐,好想好想,跟她共度春宵……但是,不行!多少双眼睛在看着,箫剑也不知道平安没有?想到箫剑,永琪才蓦然醒觉,别让这番牺牲,变成白费才好!他赶紧问:“箫剑怎样?”
“应该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老佛爷很守信用,昨晚就放了他!”
永琪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他再看小燕子,许多现实问题,一一浮现。
“还有一件事,那个杀父之仇,你必须彻底忘记!见到皇阿玛,还要和以前一模一样!上次挥鞭子那种事,再也不能发生,要不然,我们的日子会更加难过!为了我,点个头,怎么样?”
小燕子的脸,本来带着无限柔情,听到这话,顿时僵了僵,眼里闪出了矛盾和痛楚。
“答应我!”永琪低声而急促地说,几乎是在恳求她。
他这么好,为了他,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生命都可以不要!她看着他,终于点点头。
永琪长叹一声,在她的脸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推开她,出门去了。再不走,他就舍不得走了!
小燕子仍然站在那儿,用手捂着被吻的脸颊,脸上漾起做梦似的表情。虽然,永琪走向了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她心里却涨满了被爱的感觉。回忆起来,她初恋的时期,稚气未除,是糊涂的。在他的一再表白下,都弄不清自己是他的梦中人。现在,这份感情才真正成熟了,她终于了解,什么叫作生死相许,什么叫作天长地久。这种爱情,那么炙热而强烈,温馨而酸楚,让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在这一刻,杀父之仇也变得很渺小,伟大的,是永琪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