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翁集被夺取官位后,谁也未曾想到,接替他担任勤政殿左相的人不是右相王诠,而是这个最不起眼的右丞徐毖。徐毖端坐于纪翁集曾经的堂屋中,正与礼部尚书孟阆说话。见到余潮生来了,孟阆道:“便不打扰徐相公和余大人二人师生相聚了。”接着起身告辞。
孟阆走后,徐毖和余潮生坐在罗汉榻上,二人品着茶,轻轻地呷了一口。
余潮生放下茶盏:“虽说过去了半月之久,学生依旧觉着,恍若在梦中。”
徐毖:“什么样的梦。”
余潮生:“说来也惭愧,有些可笑,就不说与先生听了。只是此次正月宫变,许多事如雾里看花,学生至今都没瞧明白。”
“有何不明白的。”
余潮生一一道来:“……学生虽说不懂,但学生向来遵从先生教诲,凡事何须全懂,知其一二,便可明哲保身。所以便不好奇。”
“当真不好奇。”
余潮生摇摇头:“当真不好奇。”
徐毖笑道:“你啊,十数载如一日,就是这个榆木性子。”
余潮生笑了笑,没有回答。
其实哪能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但是余潮生清楚,这世上知道的越多,死得只会越快。尤其当今这位皇帝,从不是个任人摆弄的帝王。前车之鉴便是纪相,纪相就是看得太透彻,才会有如今下场。余潮生不清楚纪相知道了什么,但是他晓得,自己并不想去弄清楚纪相知道的东西。
余潮生:“学生今日在垂拱殿前又碰见了那唐景则。”
徐毖诧异道:“又碰见了?”
“是,学生正巧接了旨令进宫面圣,唐大人自垂拱殿中出来。只是这一次,他又未曾瞧见我,只是我瞧见了他。”余潮生难得感慨道,“我与唐大人总有种冥冥中的缘分。学生从来不信佛道,但因为如今我是刑部尚书,前几日监斩善听之人,便是学生。烈日之下,那善听被按在石案上,却面不改色,依旧口念佛经。那时,学生忽然好像见到了佛。”
徐毖意味深长地说道:“善听并非常人。”
余潮生:“先生?”
“一年前,他刚刚入宫,与老夫在登仙台前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老夫与他聊了几句,老夫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了,他早已知晓,自己恐怕走不出这个皇宫。”
“他竟能料到一年后的事?”
“未必,他只是心思澄澈,一眼就看穿了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吧!”
这世上最懂赵辅的人究竟是谁?
纪翁集?
善听?
徐毖悠然地品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