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见家长

倪歌:“……”

客厅里一时陷入沉默。

明亮的灯光下,两人正襟危坐,面面相觑,对视五秒钟。

不知是谁先憋不住,“噗”地一声,笑起来。

“水还有温度吗?”

容屿眼底含笑,摸摸杯壁,“还是热的,把它喝完吧。”

倪歌听话地照做。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

等她喝完。

“走吧。”

他站起身,朝她伸手,语气慵懒地道:

“出去散散步,然后我送你回家。”

……

夜已渐深,天角弯月渐颓。

北城一月,空气中透着干燥的寒冷,呼出的气体都成了白雾。

前几天刚刚下过雪,还没有完全化开,积在近处的屋顶上。

有人在附近放过鞭炮,旧雪上零零散散,落着没扫干净的红色碎末。

两个人走出去一段路。

倪歌突然想起:“容容。”

“嗯?”

“你今年在家里过年吗?”

“应该在。”

应该。

倪歌若有所思,斟酌着问:“你会一直被停飞下去吗?”

容屿身形微顿,倒笑起来:“我不会。”

他已经是第二次因为身体缘故被停飞。

按理来说,不该再让他上天。

但是……

“我是最优秀的飞行员。”

他很肯定,“天空需要我。”

倪歌微怔,回过头。

长夜幽寂,寒气四散。

容屿笔直地站在她身后,眉眼俊逸,鼻梁笔挺,脸庞一半浸没在路灯温暖的光芒里,一半在明灭的阴影中,轮廓棱角分明,眼神温柔而认真。

夜色茫茫,他的声音低缓宁静,却又笃定深沉,毫不迟疑。

她张了张嘴,不知怎么,话已经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变成一句声音很轻的附和:“对,你是最优秀的飞行员。”

容屿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扳过来:“我知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她突然被他拽过去,像一只受惊的毛团,蹭地睁圆眼。

在黑夜中,却格外明亮。

他微微垂眼,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你也需要我,对不对?”

倪歌没有说话,大眼睛在黑暗中眨啊眨。

睫毛像两把小刷子,挠得他心尖痒痒的。

“倪倪。”

他离她很近,两个人气息交融,“我们以后,也要朝着一个方向走。”

我们各自去做喜欢的事,去成为想成为的人,去负担爱与被爱。

就永远不会分开。

倪歌眨眨眼,突然体会到一种类似“了解”的感情。

他们的话都没说完,但彼此好像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她眼中也浮起笑意。

容屿牵住她,自然而然地低下头,想要吻她。

重物陡然撞上玻璃,在深夜中发出“咣”的巨响,倪歌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去看。

二楼房间的玻璃上一片水渍,刚刚砸上去的大概是茶杯。

随着这声响,房间内吵架的声音陡然变大,然后又逐渐小下去。

她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两个人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黎婧初家门口。

“……换个地方吧。”

倪歌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家里人,好像在吵架。”

这种事,听见的和被听见的,都挺尴尬。

容屿揉揉她的小羊毛:“不用担心,她的事与你无关。”

“我这两天一直在改论文,都没怎么上网。”

倪歌不明白,“发生什么了?

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

“嗯,就像我妈刚才说的那样,她应该被骂得挺厉害。”

容屿说,“因为抄袭。”

这倪歌倒是愣了。

她有些惊讶:“还有这事儿?”

“嗯。”

容屿点头,“你记不记得,那天你跟我说不开心,我就爬窗去了你的卧室。”

“记得。”

他还自诩罗密欧。

“我亲你的时候,你碰掉了一本书,当时摊开的页面有一句话,写的是,‘无论前路多么困难,我都会去到你的身边’。”

倪歌愣了一下:“那是……”

“对,你跟我讲过,那是《地平线之外》里面的句子,一部法国的小说,很冷门,国内没有译本。”

微顿,他说,“那天在你房间里,我满脑子都是亲你亲你,压根儿没仔细看那本书的封面。

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这玩意儿根本没有译本,那我碰掉的肯定不是原著;可你的翻译比那个文艺多了,所以……”

“你去网上查了?”

“对,然后查出来,竟然是黎婧初的书。”

他留了个心眼,只不过没那么无聊,当时也就没想着举报。

直到发生这次的事,黎婧初的战火从微博一路烧到高中的校园论坛。

眼看倪歌要被人扒出来——

他乐意看黎婧初崩人设,但倪歌跟这件事完全没关系,他不想看到她被牵扯进来。

于是才在撤热搜的同时,转移视线,找人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网民的普遍特征,是记忆只有七秒钟。”

他说,“给他们一个新的瓜,很快就会忘记上一个。”

“喔……”这道理倪歌倒是明白,但她还是没太搞懂,“可黎婧初为什么会抄到国外的小说?”

“她有个工作室,专门帮她融冷门小说的剧情。

很多剧情都是她从别的小说里照搬出来的,改改再自己用。”

微顿,容屿有点厌倦了,不想再聊他。

于是扯开话题,“明天我就去找她,把航模拿回来。”

倪歌思索一阵,有些纠结:“要不,你过几天再去。”

容屿好笑:“怎么?”

“她,她刚才都往窗户上砸水杯了。”

她有点紧张,“我怕她打你。”

容屿忍不住笑起来。

“她走到这一步,全都是自找的。”

他说,“你想想看,高中时她连三封信都要拿,气量小到什么程度。”

倪歌愣住:“三封信?”

容屿脚步一停。

他转过来,语气莫名狼狈:“这才过去多久,你就不记得了?”

当然不是……

倪歌茫然。

怎么会只有三封?

她离开北城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只给他寄了三封信?

他当初跟她说,把信都找回来了,她也没再多问。

为什么会……

倪歌的思维开始混沌。

她的话没走脑子,下意识地小声道:“就算真忘记,那又怎么了……至少我一直在惦记你,不像你,小时候满肚子坏主意,净想着怎么欺负我。”

空气静默一瞬。

“欺负你?”

他大跨步走回来,靠近她,语气恨恨的,“我那时候每天都在想,她这么脆弱,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要让有机会她坐在那里,哭一整天。”

“……”

倪歌眨眨眼,直觉还有后半句话,谨慎地望着他。

“就算要哭,也等以后——”

他的语调高高扬起,突然停住。

顿了很久,声音低哑地,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后让她,来我怀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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