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炳的父亲陈潜当时任职在下平县,与黑水县离得近,察觉到了这一事情,也掺和了一脚进来,帮灞州知府做事,分一些蝇头小利。后头事情走漏了风声,被当朝太子发觉,派人来查,却被那些大世家反咬一口,太子落得被冤谋反身死的下场,自那以后他们愈发胆大,那些年大梁与西戎战事不断,西戎人手中兵器却有近八成,是由他们卖去的铁矿石铸成,他们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陈潜为人狡诈,虽为官碌碌无为,但善于经营,还养了个好儿子,陈文炳得当时为布政使的王廷提拔,年纪轻轻就有大好前途,那灞州知府病死了后,这一生意逐渐被陈氏父子接手,他们却也留了心眼,推在前头与京中那些大世家周旋的,依旧是那灞州知府家中子嗣,他们则躲在后面大捡便宜。
但好运终有到头的一日,逆王和大世家造反落马,当今陛下登极,派人来查当年之事,陈氏父子将挡在他们前头的人推出去挡灾,又哄着胆小没主见的王廷放洪水淹了铁矿,销毁证据,这才顺顺利利又多逍遥了这些年。
巡察御史来了江南,王廷便有所察觉,很快发现了谢徽禛身份,知晓谢徽禛已去过灞州后,便去巧言恐吓王廷,王廷确实以为谢徽禛是来查他当年投靠逆王、放水淹村之事,那日在寿宴上亲眼看到谢徽禛,之后陈文炳去他书房一番恫吓,王廷方寸大乱,以为谢徽禛是去拿他的,为保家人性命急急忙忙就上吊自尽了。
陈文炳本意是让谢徽禛以为当年之事全系王廷所为,但没想到那日他从王廷书房出来会碰巧被王廷夫人撞见,后头谢徽禛又派人盯上了王廷夫人,他病急乱投医这才派了人去行刺谢徽禛。那刺客陈复确实是陈潜的亲生子,假死在外以便隐匿他们那些年赚得的金银,陈文炳与陈复还有那不正经的关系,陈复当日被拿下后为保陈文炳,才选择了当场自尽。
萧砚宁看完信,心情复杂难言,迟疑道:“陈文炳说逆王和世家当年造反,需要运一批铁矿石去京中,他们这边托了崇原镖局走镖,并未告知崇原镖局运的是何物,至于后头为何会被英国公府知道,应是那些镖师在路上偷偷看到了东西,起了心思,告知了英国公府,若按他这说法,崇原镖局便与这事干系不大……”
“砚宁觉得呢?”谢徽禛目光落向他。
萧砚宁说不出来,陈文炳的供词似乎无可挑剔,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部一清二楚,没有任何纰漏,可他心里总不得踏实。
……事情真相当真就只是这样吗?
谢徽禛道:“胡田学说已派人来请崇原镖局的总舵主回去问话,不如我们先去会一会那位总舵主吧。”
萧砚宁不解其意:“殿下的意思是?”
谢徽禛笑了笑:“去找他打一架。”
萧砚宁更不知能说什么好,谢徽禛一伸手,将他拉至更前,低头便往他身上靠:“砚宁,我好不高兴啊。”
萧砚宁原本想推拒的手一顿,垂了下去:“为何不高兴?”
“一想到我爹就是栽在了这种奸险小人手中,便觉得顺不了这口气,恨不能将人大卸八块。”谢徽禛低声说道。
萧砚宁再抬了手,在他背上轻拍了拍:“少爷这副模样,被人瞧见又要笑话少爷了。”
谢徽禛不肯,双手箍住了他的腰,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砚宁、砚宁、砚宁……”
萧砚宁实在受不住这位大少爷的撒娇劲:“你先放开我。”
“我不。”谢徽禛得寸进尺,贴在他颈边蹭,声音里还带上了笑。
萧砚宁想着自己就不该心软,这人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推了谢徽禛一把,萧砚宁稍稍往后退开距离,对上谢徽禛的嬉皮笑脸,抬手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拍上他的脸,力道很轻,语气却不耐:“少爷正经些吧。”
谢徽禛终于老实了,看着他认真说:“砚宁,我真的心里不高兴。”
“我知道,”萧砚宁缓和了声音,“别不高兴了,一会儿我陪少爷喝酒。”
谢徽禛:“只喝酒?”
萧砚宁吊起眉梢,谢徽禛赶忙改了口:“那就只喝酒吧。”
下头人来禀报膳食已经送了过来,摆在外间。
萧砚宁转身先走,谢徽禛一笑,提步跟上去。
半夜,萧砚宁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被谢徽禛叫醒。
“去外头一趟。”谢徽禛提醒他。
萧砚宁略意外:“这个时辰少爷要去哪?”
谢徽禛:“做贼。”
萧砚宁还当他是在说笑,哪知谢徽禛当真起身更了衣,催促着他动作快些,随行的一众手下俱已候在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