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优美?气质特别?是,但也不全是如此,他好看得令人恍惚,这种无差别放送给旁人的恍惚感几乎掩住了他本来的样貌,为他周身加了一层渺渺云气,不似凡人。
车夫女儿低着头,心想:这位碰巧遇到的路人,看着不像普通人。
她颇有些小动物般的警觉与自保本能,并不多言,只低声聊着家常话,说:“您到埋星邑,是去投奔亲友吗?”
马车里有两排座位,她带着孩子坐在一侧,江白昼坐另一侧,他身旁有窗,窗上垂帘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颤动,漏进几缕落日的昏黄。
黑雾下看不见真正的太阳。
高悬在天上的雾气犹如一张滤网,将阳光,月光,星光,乃至天空原本的蓝色,都滤成同一种暗沉沉的灰。
只有天气极好的时候,才能在这种灰里看见不同的色彩。
江白昼望着窗外的暮色与遍地枯草,若有所思。
听见这句问话,他转过来应了一声:“不,我独自一人,无亲无友。”
车夫女儿微微一愣:“那您到了埋星邑,住哪儿呢?最近流民多,我听说城内有些动乱,恐怕不好过啊……”
不知为何,江白昼一开口,她就情不自禁地关心起他来。
可能好看又温柔的男人,就是很难让人心生戒备。幸好对方并未留意她的脸色变化,只轻声道:“我且看看情况,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的。”
他倒是心宽。
这时,天色越发暗了。
马车摸黑驶入一片坑洼不平的荒林,路越走越窄,周围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安静。
除了车轮碾在枯草上发出的轻响,只剩人的呼吸声。
老人勒住缰绳,使马车停了下来。
他掀开车帘,朝里面的人轻轻“嘘”了一声,说道:“前面好像有动静。”
“怎么了?”江白昼初来乍到,不懂此地风俗,但见老人一脸慌张,两个孩子听了他的话,乖巧地捂住嘴巴,躲进母亲的怀里。
——他们似乎都很害怕,也很熟练。
江白昼更加不解,但也入乡随俗,配合着不再出声。
他静静听着暗中的声音。
风声,枯枝折断声,遥远的脚步声——
方才老车夫邀江白昼同行时,对他说“夜路不平,人多壮胆”,因此带他一程,又说“白天进城要缴过路钱,否则怎会冒险走夜路”云云。
江白昼先前没太听明白,现在有些懂了。
车上几人一同屏息,过了会儿,远处的脚步声消失了。
老车夫不敢点灯,下车悄悄地四处看了看,确认周围无异状,这才重新打马启程,继续朝埋星邑去。
隔着一张布帘,老人悄声道:“这世道,在外头行走,不小心不行啊!碰上‘火爷’倒还好说,他们横是横了点,但不为难人。要是不巧碰上飞光殿的爷们——嗐,非得给你剥掉层皮不可!”
江白昼不知道“火爷”和“飞光殿”是什么,听得半懂不懂,也不便开口问。
老人的女儿低声道:“爹,你仔细些,少说几句。”
老人叹了口气,不吭声了。
江白昼正好奇着,不知如何打探,老人忽然又说:“公子,你方才说自己孤身一人,去了埋星邑不知道投奔谁?”
“正是。”江白昼点头,顺着问,“老伯可有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