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一身朴素白衣,站得端端正正,甚至有几分闲适,仿佛是与老友相会,应心生欢喜。
只听他轻声开口,对公孙殊说:“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这是我第一回 来拜你的新墓地,以后未必会有第二回。顺其自然吧,反正,我拜或不拜,你都不知道。”
他话里似乎有话,龙荧听得皱起了眉。
江白昼低头盯着墓碑,喃喃道:“我明白你曾经说的俗人是什么意思了,身在俗世,心怎么能不俗?天地才能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凡人优柔寡断,均有所倚恋,万事入眼轻重不一。分轻重就难免心生忧怖,唯恐失去的是自己看重的,不看重的则无所谓,这是一切苦难的根源。”
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惆怅:“我的心里也有了轻重,每当受它磋磨时,便忍不住想,还是无尽海好,可惜我似乎很难再回去了。若有一天,我和你一样,不得不客死他乡,我的遗骨……”
江白昼顿了顿,忽然说:“算了。”
他似乎也没那么在乎,微微的怅然消散在春风里,转眼没了影子。
龙荧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他忽然走到一棵枯树前,轻轻抬起右手,手掌对着树根,做了个捏诀施术般的手势。然后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许久没动。
灰蒙蒙的天光下,鸦群不知为何忽然散开,齐齐扑打翅膀,飞上高空。
地面无端起了一阵微风,吹起铺地的落叶,聚在江白昼的脚边,恭顺地亲吻着他。
就在此时,江白昼的掌心冒出一缕绿白的幽光,围绕枯树转了几圈,倏地钻进树根里。
龙荧睁大眼睛,只见那棵枯树忽然泛起活气,枝干上生出了嫩绿的新芽。
紧接着,空中绽开一阵轻响,是花瓣舒展时的幽微响动,几不可觉,但惊心动魄。龙荧几乎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枯树便已彻底活过来,开了满树花。
是一棵梨花树。
江白昼复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