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何回过头来,在发觉情形不对之时,他便后悔了。
是他过于自作主张,未能考虑到这二人的心情,以至于相认未成,反倒弄巧成拙。
刚才虞钦那话,便是他听了都觉得胸口一窒。他几乎能猜到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隐娘为救尚在牢中的虞钦,委身了当时参与此案的大理寺正。
然而虞家涉及的可是谋逆,区区一个大理寺正如何能插手干预。不过是趁火打劫,恶意哄骗。
虞钦从牢中出来,祖父狱中自尽,幼妹白茵被他所累,而后生死不明。全家上下,最后只剩他一人。
他那句不必原谅,哪只是对白茵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便是这些年来,虞钦从未原谅过自己,所以他也不奢求隐娘的原谅。
宴云何按住虞钦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去温热那冰冷的指尖:“这事本就怪不得你,你也算为她报仇了。”
虞钦目光落在隐娘离开的方向,地上只剩散乱的足印,可窥见离去之人的心境。
见虞钦怔怔出神,宴云何咬了咬牙,将虞钦拽到了房内。
往人手中塞了个暖炉,宴云何絮絮叨叨地将这些年,他所知隐娘的大小事,尽数对虞钦说了。
虞钦听得出神,得知隐娘有本“黄金屋”,便露出笑意:“她自小如此,她娘亲不愿让她管帐,就自己偷偷学着打算盘。”
“阿茵对四书五经毫无兴趣,在东林书院那会,便时时逃学,祖父很生气,又不敢对她用上家法,罚她抄书,她便求到我面前来,好在我将她的字迹学得不错,也能糊弄祖父。”
宴云何听着虞钦的叙述,仿佛透过这只言片语,瞧见了那些年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若时间只停在那刻,没有发生后来的所有事,该有多好。
宴云何感觉虞钦的手逐渐回温,好似也从刚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忪了口气:“今日是我唐突,我不该这么做。”
虞钦却摇了摇头:“不,我很高兴……能知道她还活着,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这话不似作伪,虞钦仍然双目微红,却瞧着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畅快。
“那就好。”宴云何一直悬着的心,终究是落在了实处。
为了叫虞钦更开怀些,他道:“看来这些年我的银两也没白花,她那点私房钱,有一半都是我上供的。早知她是妻妹,就再给多一些了。”
虞钦哭笑不得:“你莫要胡言。”
“怎么胡言了,她也知你心仪我,”宴云何想到那夜隐娘说的话,不由安慰他道:“她是真的很挂念你,想来是有苦衷,所以才不敢与你联系。”
皇城司内部不似锦衣卫,虽皆为官身,可皇城司挑选人才,只看能力,不计过往。
要入皇城司当亲事官,除了像方知州那样本就出身世家,身有官职的人,还有很大一部分,不乏是三教九流之人。
为了约束这类人,条约也相当苛刻。
隐娘该是签了皇城司最严厉的生死契约,自此只是皇城司的亲事官,不再与过去有任何联系。
虞钦渐渐回神,脸色微变:“她在何处任职?!”
宴云何不似刚才那般轻易地将隐娘之事全盘托出,而是闭紧了嘴巴。
虞钦猛地站起身来,宴云何立即将人拦腰抱住:“你要去哪?”
“去查。”虞钦干脆低落地抛下这两个字,便要掰开宴云何的手。
“你先等等,你冷静一下。”宴云何慌了。
虞钦盯着他:“如果只是普通的女官,你不会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