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地图,不就像是凯洛格所说的"藏宝图"吗?
可弗雷德曼去年就已经死了。怎么今年又有这样的地图突然问世?
西列斯感到这就像是一个阴谋。
而弗雷德曼最后浑身是伤,即便受到救助也还是在痛苦中死去,似乎也印证了西列斯的这个想法。
凯洛格问∶"教授,那个藏宝图……有什么问题吗?"
西列斯沉吟了片刻,感到还是应该将一切告诉凯洛格。这样凯洛格也能明白,为什么游记明明已经翻译了却还是需要凯洛格帮忙。
于是,他将伊曼纽尔和阿方索的事情大概说了说,没有特别细节与深入,但是能让凯洛格明白事情的始末。他请凯洛格帮忙翻译与那张藏宝图,以及弗雷德曼最后一次探险的部分。
凯洛格恍然大悟,说∶"所以,现在,伊鼻纽尔先生和您的朋友,那位民俗学的教授,一同去了无烬之地,想要找到那个宝藏?"
直到现在,凯洛格也仍旧认为那是"宝藏"。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们希望找到事情的真相,让他们的同伴不要死不瞑目。"
"那,您…….."凯洛格低声说,"您也打算去往无烬之地吗?"
这个问题让西列斯怔了片刻,最后,他说∶"我有这个想法。"
他需要进行调查、需要搜集更多的资料,但是……是的。他打算去往无烬之地。那个隐藏着这个世界的秘密的地方。他的朋友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往的地方。
西列斯不能说自己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而无烬之地显然十分危险。他十分有自知之明。
不过,他仍旧打算去一趟,起码是感受一下无烟之地的氛围——就当是外出游历。
凯洛格点了点头,她说∶"请您将那本游记给我吧。我会尽快将那部分信息翻译出来,然后转交给您。"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说∶"请注意安全,教授。"
"我会的。"西列斯说。
他们一起去了海沃德街6号。凯洛格在楼下等了等,西列斯则上楼拿了那本游记,然后将其交给凯洛格。
"明天的俱乐部见,教授。"凯洛格说。
西列斯点了点头。
学期即将结束,西列斯本来是不打算在这个周五举办俱乐部的,但是赫尔曼·格罗夫周日就要离开拉米法城,去往无烬之地。
于是,他们便决定在周五的时候进行一次聚会,为赫尔曼送行。
为了这事儿,西列斯特地提前嘱咐了两名学徒,让他们在明天俱乐部的时候,多准备一些食物和饮料,让俱乐部成员们欢闹一番。
天气阴沉。西列斯目送凯洛格离去,然后回到了公寓内。他这回注意到一楼的客厅放着一个挺大的包裹,就走过去,瞧见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就拆开看了看。
那是本顿寄给他的纸张,有厚厚的两大叠,起码有几千张。大小近似于地球的a4。
包裹中,本顿写了封简短的说明。他与印刷厂那边联络了一下,据说这批纸张在不同的出版社那儿都得到了不错的声誉,于是很快就要上市使用了。
而西列斯这边收到的,就是最后一批试用品,正好被本顿要过来,全都寄给了西列斯。
因为是特地交给西列斯使用的,本顿就想到了西列斯的首本小说《玫瑰的复仇》,所以,他就嘱咐印刷厂在纸张的右下角印上了八瓣玫瑰的标志。
这些交到西列斯手中的新品纸张,可以说是孤品中的孤品了。
西列斯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又因为本顿的郑重其事而有些感动。他将这些纸搬到了三楼,将其好好地堆在了书桌下,并且抽出了几张,试写了一下,仍旧感到十分满意。
他想,接下来的小说或许就可以写在这些八瓣玫瑰纸上。
西列斯在房间里坐了一段时间。没一会儿,空中就飘起了雨。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那变成了倾盆大雨。
这样的雨,西列斯便不愿意去食堂吃饭了。好在他之前有先见之明,特地准备了一些保质期长一点的面包,这个时候就随便吃了一点。
他心不在焉,注意力慢慢转移到了晚上的深海梦境。
他想,不知道诺娜怎么样了。
睡觉之前,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目前获得的无烬之地相关的信息。
当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乱七八糟的传言。
包括但不限于来自弗雷德曼的游记、《旅途之上》中的一些见闻、冒险小说作家阿维德·诺顿在小说家聚会上带来的那本手记、购买到的两份地图,以及其他一些零散的信息。
如果将范围限定在"不存在的城市",那么他现在得到的明确线索一共有两条,一条是弗雷德曼游记中的"藏宝图",一条则是此前商人兰米尔所说的,弗雷德曼最后出现的星之尘矿脉。
这两个都是明确的地点,西列斯可以在去往无烬之地之后,前往查探一下。
后者更为安全。他这么想。
所以,他恐怕得问问兰米尔,那个矿脉的地点究竟在哪儿。他希望兰米尔能够如实告知,毕竟那个矿脉已经开采完毕,现在就是废弃的矿洞而已。
想到这里,西列斯不禁叹了一口气。
夜晚十点,他准时入睡。深海梦境中,一切皆如往常。
他不敢抬头去看那腐烂的星星了。往常他也不会看,但这会儿,仿佛有什么重如千钧的东西压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根本无法抬头。
那力度让他的肩颈慢慢变得僵硬起来。很快,他就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尽量放松一点。不要去想那些东西,他告诫自己。
他很快走向了孤岛上那唯一的幼苗。而令他失望的是,当他望向那株幼苗上的水滴的时候,那水滴上却并没有浮现出光影。
他大失所望,心想,此时的诺娜并没有在做梦?
他想,或许,诺娜是刚刚逃出来,所以无暇在此刻睡觉。又或者……
算了。在此刻用一些悲观的结果吓唬自己也无济于事。
他摇了摇头,将目光从幼苗上挪开,转而思考起今天在深海梦境中做点什么。
21天。他感到这样的间隔时间未免也太漫长了。可是他并不知道,如何才能让深海梦境更经常地出现。
他思考了一瞬间,便决定进入另外一个人的梦境。
"幽灵先生"的人设是在梦境中穿梭、帮忙孩子们解决烦恼的幽灵,所以,他便决定再一次去往一个孩子的梦境之中。
不过,他又想到,之前去往诺娜的梦境的时候,他是一个西装革履、穿着皮鞋的形象。这似乎并不怎么讨孩子们的喜欢。
深海梦境是他的梦境。下一刻,他不假思索地想要更换自己的形象——更换成什么形象?这个问题跃入他的大脑。
他走到孤岛边缘,望着海面,看到海面倒映出来的人影与现实中的自己有些相似。当然,还是有一些细节处的改动,他也说不上来那种变化。
就像是梦境中的自己。明明那的确是自己,但偶尔也会产生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他想了片刻,海面中的人影也逐渐发生变化。
那是一个背着包的邮差。他的包里有送给小朋友们的小玩具,都是他根据原先的世界中的记忆形成的。他想,真神奇,在梦境中他可以实现自己所有的想法,甚至直接更换形象.
更换形象?
他突然想到了历史学会的沙龙。那个空间。
在沙龙的入口厅,人们同样可以随意更换自己的形象。
.……在他更换形象之后,他并没有离开深海梦境。换言之,这并不算是一条新鲜的信息。
他静静地望着海面倒映出来的自己,片刻之后,他不禁摇了摇头。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沙龙是夏先生一手建立的。谁知道夏先生究竟拥有什么力量?
他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然后伸手从海水中打捞人们的梦境。有时候他瞧见一些瑰丽复杂的梦境,有时候他瞧见一些不太体面的东西。他只能皱起眉,将这些梦境泡泡重新放进海里。
隔了片刻,他终于碰上一个孩子的梦境。
那是个年轻的男孩,年纪比诺娜大一些,大概在十四五岁的样子。梦境泡泡的画面上,他正愁眉苦脸,在一条漆黑的、漫长的走廊上走着。
走廊的一侧墙壁上挂满了镶框画。绝大多数的画作上都是一片空白,但是也有少数几幅是有内容的,要么是一些混乱的线条,要么是一些胡乱的色块。
……这个男孩正在学习绘画?那些画是他画出来的吗?
不管如何,这个愁眉苦脸的男孩的梦境,的确像是幽灵先生会选择的。
于是他不再犹豫,伸手轻轻碰了碰这水滴,下一秒天旋地转。当幽灵先生发现周围的环境稳定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那条漫长的走廊上,对面就是那个一脸惊愕茫然的男孩。
"晚上好,这位不知名的先生。"幽灵先生彬彬有礼地说,"我是梦境中的幽灵。我可以帮助你解决一些烦心事。"
男孩满脸愕然,目光逐渐变得警惕。过了片刻,他语气硬邦邦地说∶"我不需要什么帮助。"
"可你在做噩梦,不是吗?"幽灵先生说,"你在这黑暗的走廊里走来走去,不觉得十分困扰吗?"
男孩怔在那儿,然后他几乎下意识望向了墙壁上的那些画。在这一瞬间,幽灵先生听见梦境中凭空传来许许多多的声音,一个老年人的责骂声、一个女人的哭声、一些沉重的脚步声。
这些声音转瞬即逝,但是男孩的脸色却猛地变得苍白起来。
"发生了什么?"幽灵先生温和地问。
男孩茫然地望着幽灵先生,过了片刻,突然小声地哭了起来。他说∶"外公让我学画画……我学不会,他就打我.…妈妈阻止不了他…….爸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幽灵先生说∶"学习画画?"
"对。"男孩吸了吸鼻子,"外公是一名画家。他也希望我成为画家。可是我学不会。
"那你想要放弃吗?"幽灵先生问。
"我……我不知道。"男孩说,"我没有决定的权力。外公让我去了一家博物馆,整天在那儿学习、观摩。我要疯了。这样的走廊……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每天就只是这样……."
他的目光呆呆地望着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