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报道的重点并非阿方索发现的那个部落遗迹,而是他从那儿带出来的一支钢笔。但是这恰恰就是西列斯想要寻找的信息。
一支钢笔。
他的目光不自觉偏移,望向了同样摆放在他的书桌上的一支黑色钢笔。
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他就花费当时对他来说十分昂贵的10枚公爵币,购买了这支可以自吸墨水的钢笔。
西列斯曾经也使用过一段时间的羽毛笔。但是自从他开始写小说之后,他就放弃了羽毛笔——那对于地球人来说真算是一种折磨。
总之,在这个没有中性笔、圆珠笔的时代,钢笔和铅笔就可以说是最为方便的书写工具了。
可西列斯完全没有想到,对他而言十分方便的自吸墨水钢笔,居然恰恰是由于阿方索的发现,才会在短短几年内彻底取代原本的蘸水钢笔,成了市场的主流。
不久之前,当他进行"复现自我""的仪式实验的时候,那名抄写员巴特·伊万斯就带来一支羽毛笔。想来他就是报纸上所说的,老派一些的抄写员。
而且,钢笔…….
西列斯一瞬间就想到了卡贝尔教授留在办公室里的那支钢笔。
这么说来,当初卡贝尔教授留下的三样东西——女人的头部雕像、天平项链、漆光钢笔,似乎都有了相应的线索,而这些线索……
似乎还紧密地缠绕在一起,起码雕像和钢笔是这样。
可是…钢等?钢笔能与什么神明扯上关系?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神乎其神的吸墨器技术的确可以佐证,那的确来自一个未曾被知晓的文明遗迹。可是,对于卡贝尔教授而言,这支钢笔又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
那难道与他发现的某些文档资料扯上了关系?
西列斯想了片刻,就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深想下去。现在他也只是掌握了一部分信息,但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现在也不可能知道。
他将报纸上的部分文字摘录下来,然后就将这份来自七年之前的报纸叠好,放了回去,打算明天还到图书馆。
他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将近十点了,便洗漱了一下,很快便入睡了。第二天他是在清晨六点醒来的,但是赖了会儿床。
这是周六的早晨。
原先的周六上午,他需要前往历史学会研究自己的课题,但是现在无事一身轻,西列斯便缩在温暖的被窝,静静地躺了片刻。
天气越来越冷,他也不想早早就出门工作。
大概六点半的时候,他终于起床了。他换上衣服,洗漱,并且开窗透气。然后他就被外头吹进的凉风冻得一个激灵。
他低声喃喃∶"前往无烬之地过冬的事情刻不容缓…."
他烧了热水,吃了点面包,琢磨着上午这空闲的时间做些什么。他打算去把报纸还了——对了,他得去一趟往日教会,为了卡贝尔教授的事情。
他正想着,一楼传来沉重的敲门声。西列斯下楼查看,发现是邮差送来了两封信。
西列斯向其道谢,然后带着信上了楼。
两封信——分别来自藏书家卡尔弗利教授,和阿方索·卡莱尔。
西列斯瞧见前面那个名字就已经感到不可思议,而后面那封来自无烬之地的信件更是让西列斯大大为诧异。
……他似乎对无烬之地产生了一个误解,总觉得那像是一个封闭的、孤立的秘境。可实际上,那也同样是铁路可以到达的荒原。
只是信息传递得慢一些,而不是无法传递。
算起来,他是在10月10日收到阿方索和伊曼纽尔的信件,得知他们已经去往无烬之地。他们实际上离开的时间应该更早那么两三天。
而今天是10月16日。换言之,这两人也离开将近十天了。
如果他们未曾陷入危险,仍旧在寻找蛛丝马迹的过程中,那也差不多应该在这个时候寄来信件,告知西列斯,他们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之中。
西列斯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赶忙将这封信拆开,查看信件中究竟写了什么。
"是不是感到十分惊讶,西列斯!
"我与伊昊纽尔已经来到了格拉斯通,正在寻找与弗雷德曼相关的线索。我们来到了一个驿站——如果您真的了解了相关消息,那就应该知道这个驿站是哪里。
"总之,我们的确找到了一些线索。一个奇怪的事情是,弗雷德曼一年之前在这里获得了一份藏宝图,而一年之后,又有一个神秘人在这儿宣称自己得到了十分古老的地图。
"我们都觉得,这事儿背后必有蹊跷。当然了,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否与''不存在的城市′有那么明显的关联,只是…
"……因为当初,伊曼纽尔的兄长,伊舍伍德,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同样是在这个驿站。
"感到十分巧合,是不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当初伊舍伍德同样是说自己得到了一份有趣的地图,认为那可能与''不存在的城市''有关….
"总而言之,一切似乎都与这座驿站有些关联。所以我们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并且…….
"呃,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考虑过是否有必要告诉您我们获得的线索。但我们也不想让您担心,所以,我们的确找到了一条线索。
"我们在与驿站的某个酒馆老板谈话的过程中,得知当年伊舍伍德的同伴中,似乎有一人并没有死去。那名探险者的打扮与伊曼纽尔有些相似,于是唤醒了那名酒馆老板的记忆。
"这真是我们从未想到过的进展!所以,我们正在尝试寻找那个家伙。
"总之,期待我们的好消息吧,诺埃尔教授。也衷心希望你在拉米法城的生活一切顺利。
阅读着这封信,西列斯意识到,阿方索与伊曼纽尔果真在无烬之地有了十分客观的进展,因此整封信的语调也十分积极,想来是在收获那条线索的当天,给西列斯写下的这封信。
当初伊舍伍德一起寻找"不存在的城市"的同伴,有一人并未死亡,甚至还在黑尔斯之家露面了?
西列斯也对这个消息感到惊讶。
最关键的是,如果这位同伴没有在当初的探索中死去,那他为什么没有联系伊曼纽尔,告知他伊舍伍德的最终结局?难道他不知道伊曼纽尔和伊舍伍德的关系吗?
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时隔十年之久。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他们都没听说过此事,却在这个时间节点突然得知这个消息,显得过于巧合了。
西列斯心中产生了些许的隐忧。
抛开这个问题不谈,从这封信透露的信息可以看出,十年之前、去年、今年,这三个时间点,黑尔斯之家这个驿站都传出了"藏宝图""奇怪地图"之类的消息。
这一点显得十分可疑。
他将这些疑点记到笔记本上,然后拆开了另外一封信。
来自卡尔弗利教授的信件也让西列斯有些意外。他不知道这位藏书家联系自己有什么事。他上一次拜访这位教授,也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
信封中是一张十分古朴、典雅的信笺,与阿方索那张不知道从哪儿扯出来的信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十分符合卡尔弗利教授给西列斯留下的印象。
他静静地望向信等上的内容。
"请原谅我的冒昧,诺埃尔教授。但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分享我的喜悦。
"您此前和我提及的那本《卡拉卡克的日记》,我通过种种渠道,联系上了往日教会,询问他们是否有可能向我借阅其抄本。
"原先他们始终拒绝,即便我发动了我的老朋友们,也没能得到许可。不过,当他们问起我是从哪儿听闻这本书的存在的时候,我说了您的名字,于是,他们便同意了!
"真不可思议,诺埃尔教授。我十分感谢命运,让您能在那个下午出现在我家中。
"我阅读了那本日记,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您分享读后感。如果您什么时候有空,请随时来拜访我。我已经为您准备好您必定会十分喜爱的书籍,以及足够在这样寒冷天气中慰藉身体的热茶。
"要是您不介意我的絮叨,我想我将十分欣喜地与您度过一个阅读的下午。
西列斯同样带着一种惊讶的心态,阅读着这封来自卡尔弗利教授的信件。
卡尔弗利教授居然真的成功借阅到了《卡拉卡克的日记》,并且,还是因为西列斯——西列斯自己都感到了极端的惊讶。
显然,这本日记是往日教会秘而不宣的收藏品之一,很有可能是这么多年,在发展城市与学校图书馆的过程中,从中收缴来的"危险物品"。
西列斯这样的启示者可能了解其危险性,但是对于一些普通人来说,,情况恰恰相反。
因此,往日教会愿意将这书的抄本交给卡尔弗利教授,让西列斯感到万分惊讶。他想,仅仅只是因为西列斯·诺埃尔的名字?
…往日教会对待他的态度,的确是过于友好了吧?
当然,西列斯的确帮助往日教会抓获了叛教者,并且找回了那份教士名单。往日教会的善意是有迹可循的,可是……
西列斯百思不得其解,只当往日教会是个平和、善良的信仰者聚集地。
除此之外,卡尔弗利教授的邀约...
西列斯仔细想了想,在去往无烟之地之前,或许他的确可以去一趟的卡尔弗利教授的宅邸—毕意那写在信中,显而易见用以吸引西列斯的罕见书籍,也的确是吸引到他了。
西列斯不由得低声笑了笑。
他将这两封信放在一边,思索了片刻,抽出了三张信纸。他需要给阿方索、卡尔弗利教授,以及原身的母亲这三个人写信。
前两者是为了回信,后者则是因为,原本的冬假他打算回家一趟,但是现在他打算去往无烟之地游历,恐怕就不能回家了。他打算提前写信和母亲说一声。
他其实也没想好如何面对这位母亲。他甚至不知道原身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这个异乡人的灵魂占据身体。
西列斯打算用平常的态度对待她,但终究感到些许的尴尬。
想到这里,他也难免叹了口气。
在遥远的地球,他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朋友。他在这个世界,尽管交游广泛,并且逐渐适应了日常生活上的区别,但是,他终究拥有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灵魂底色。
所以,他终究想要寻找回家的路。他是这世界的过客。
西列斯证证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打开怀表看了看时间。他注意到此时时间已经将近八点,便赶忙写完了这三封信。
写给阿方索的信中,西列斯提及自己之后会去黑尔斯之家找他们。他抄写了阿方索那封信上的寄信地址--枯萎荒原、格拉斯通、黑尔斯之家。
抄写这个地址的时候,他感到些许的好笑,因为阿方索在信中遮遮掩掩地不说明驿站的名称,但是却在信封上写了驿站的地址……难道他以为西列斯看不出来这是个驿站吗?
写给卡尔弗利教授的信中,西列斯写道,他会在周一的时候前往拜访他。
至于写给原身妈妈的信,西列斯思考再三,最后还是扯了个谎,说自己是受到朋友邀请,所以才决定前往无烟之地。
……说起来,冬假已至,原身的母亲却没有写信过来,询问他是否要回家……或许是等待着他的决定?
西列斯心中疑惑一闪而逝,很快就将这封信写完。
他斟酌了一下,感觉寄给母亲的信还是不能就这么送出去。他想要购买一件礼物,将其一同寄往默林镇。正好,十月集市仍旧在进行中。
这么想着,西列斯就将这封信暂时放在抽屉里,然后换上衣服出了门。他先去图书馆,还了报纸,然后去了校外的马车行,将写给阿方索和卡尔弗利数授的两封信寄出.
随后,他搭乘公共马车,前往了往日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