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多也点了点头,并且说∶"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究竟存在了多久?"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斟酌着说∶"''不存在的城市''……我曾经跟你提到过我那两位朋友。他们的名字是阿方索和伊曼纽尔。
"伊曼纽尔的兄长,伊舍伍德,曾经在黑尔斯之家得到了与不存在的城市有关的消息,随后就此失踪。这发生在十年之前。
"去年的时候,同样是在黑尔斯之家,传出了有关藏宝图的事情。这就是我提到的那本游记的主人,弗雷德曼的经历。他巧合间得到了那份藏宝图,然后身受重伤。
"伊曼纽尔认为,那就是与他兄长失踪有关的消息。因此,他们两个才会来到无烟之地,试图重新追寻当初伊舍伍德失踪的前因后果。"
琴多了然,说∶"那就意味着,从''不存在的城市''这个传言开始,这伙人就已经开始活动了。"说完,他略微诧异地说,"那就有好几百年了!"
西列斯点了点头。
"不存在的城市"。他从无数人那里得知了与这个传闻有关的消息。
阿方索·卡莱尔、伊曼纽尔、伯特伦·费恩、贵妇、不知名探险者……每个人都提供了一块拼图的碎片。
传闻中,不存在的城市是伴随着无烬之地的开发而出现的宝藏传说。因为无烬之地地图最初的绘制者的粗心大意,所以现今存留的地图上全都保留着一个无法验证的错误。
一座城市被地图忽略了,成为了"不存在的"。
随着无烬之地的开发、探索,其版图越发扩大,人类探明的区域越来越多,但与此同时,迷雾也不断地更改着无烬之地的生态,地图版本不断更迭,因此,这个错误也就越来越难以发现。
即便有人真的发现了地图上不存在的城市,比如阿方索和伊曼纽尔,他们也基于某种现在西列斯还不知道的原因,认定那并非传闻中的"不存在的城市"。
或许他们没在那儿发现伊舍伍德的尸体,或许阿方素所说的那个部落遗迹与"不存在的城市"的相关传闻有对不上的地方。
总之,在过往,人们长久地沉迷于这个传说;但是,随着死于冒险过程中的探险者越来越多,人们也慢慢认为那是一个不可能被解决的秘闻。
不过,近些年来,随着迷雾的消散,越来越多的土地暴露出来,人们又开始追寻"不存在的城市"。
……而这其中,是否有着某些人的推波助澜?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说∶"即便近来迷雾消散,但是,无烬之地有无数的传闻和半真半假的消息,是这样吗?"
"是的。"琴多回答。
"所以,为什么偏偏是''不存在的城市''?"西列斯低声说,"又突然在现在这个时刻流行了起来?"
琴多慢慢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继续凝视着西列斯,并且说∶"你说的有道理。''不存在的城市''恐怕是整个无烬之地中流传最广、也最久的传说。"
西列斯说∶"但是,在过去十年间,却并不是只有''不存在的城市''这个传闻,从各个驿站传出来。也就是说,这群人意识到人们对于不存在的城市的热情消减。
"于是,他们就让其他的藏宝图、神秘地图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继续推动他们去……送死。而几年过去,新一批探险者出现在无烟之地,他们就又重新将''不存在的城市''推出来。"
琴多点了点头,说∶"的确。今年的黑尔斯之家,又出现了一个探险者,声称自己找到了比现存地图更为古老的版本,认为那可以用来寻找''不存在的城市''
西列斯说∶"我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他是从贵妇那儿听闻的此事。当时还不知道那名探险者位于何方。后来,当阿方索写信过来,告知他们在黑尔斯之家的发现的时候,西列斯才得知,这同样发生在黑尔斯之家。
他想,不知道阿方索和伊曼纽尔是否找到了当初那名,伊舍伍德探险队中的幸存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找到了这个声称自己拥有更古老地图的探险者。
琴多做出了一个总结∶"所以,他们的图谋,核心就是那个''不存在的城市''。而所谓的''不存在的城市'',很有可能就是与胡德多卡的神庙有关的某个建筑地点。"
他们得出这个结论,是基于他们现有的信息进行推断。
首先,过去十年间,始终有与"不存在的城市"相关的消息流传出来。但是,这个传闻已经流传了几百年,照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多的消息出现了。
能找到的话,都已经几百年过去了,人们怎么可能找不到?不能找到的话,那人们也早应该失去了兴趣,转向其他的秘闻和遗迹。
始终有这个古老传闻的消息面世,显然意味着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无中生有。
其次,在人们逐渐对"不存在的城市"失去兴趣之后,有其他与"地图"有关的传闻接管了前者的地位,继续推动着探险者去冒险、去发现。
但是,从西列斯和琴多听闻的两桩事件来看,那仍旧是指向与胡德多卡相关的地点。
弗雷德曼。他在黑尔斯之家得到了一份藏宝图,重伤后不治身亡。临死之前,他对商人兰米尔说,他在那个地方见到了"雕像"。
曾经与琴多同行的那个探险队。他们得到了一份来自于黑尔斯之家的地图。这个事件就更为明显,地图传闻是胡德多卡的信徒绘制的,而他们最终也找到了胡德多卡信徒曾经建立的神庙。
而他们的结局更为直白∶所有人都变成了雕像。
最后,倒推过来,为什么这群隐藏在幕后的旧神追随者们,几百年如一日地希望人们去寻找"不存在的城市"?那显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藏宝地。
雕像、雕像、雕像。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说∶"他们让那些探险者变成雕像,就像是一场…献祭?"
"漫长的献祭。"琴多说,"他们试图唤醒胡德多卡?"
西列斯沉思了片刻,然后突然提到了一句话∶"''吾为吾神竖立雕像;吾神为吾剥离死亡。
琴多问∶"这就是你曾经提到过的那位教授发现的?"
"可以这么说。"西列斯说,"我调查了他在拉米法大学的借阅记录,然后发现了其中的一本书、那木书记载了一位胡德多卡信徒的手稿,就提到了这句话。
琴多点了点头。
"我一直都关注着这句话的后半部分。"西列斯思索着,并且说,"我以为这是……胡德多卡的信徒为自己死后的生活做打算,又或者说,是胡德多卡正在赐予信徒们力量。"
"……为死后的生活做打算。"这话突然把琴多逗笑了,"教授,您这话真有意思。很有一种象征意义。"
西列斯微证,没明白他为什么发笑。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自己的思索∶"但是,前一句……''吾为吾神竖立雕像''。这意味着,变成雕像实际上是为了献给胡德多卡。
"换言之,这是取悦胡德多卡的行为。"
…取悦。西列斯想。
在启示者魔药的制作过程中,同样有着取悦这一环节。当然,西列斯曾经旁观格伦菲尔制作魔药的时候,他没发现格伦菲尔有什么取悦的行为。或许那是放进坩埚里的某样东西。
总之,魔药制作者取悦安缇纳姆,而安缇纳姆则为魔药赐予时光的力量。
这像是一种奇妙的等价交换,十分符合炼金术的概念——虽然这世界没有炼金这种做法。
在信徒与神明这两重意义上,信徒取悦神明,神明给予回应。这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所以,这群旧神追随者不断地让人们变成雕像,就是在.….
"他们在试图取悦胡德多卡,试图让胡德多卡给予他们回应。"西列斯的声音不自觉变得低沉下来,"几百年里,他们没有得到回应,所以,他们这样的行为就一直持续着。"
不知不觉间,西列斯感到自己背后生寒。
这样持续百多年的献祭行为,可比格雷森那种骤然一下引爆全城的行为,更加令人直冒冷汗。
这四百年间,多少探险者误入这样的陷阱?多少探险者变成冰冷的雕像、多少探险者死在无人知晓的阴影之中?
而像阿方索、伊曼纽尔、切斯特医生这样,被间接引发的悲剧,又有多少?
西列斯怔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已经搞清楚他们的目的了。"琴多问,"你怎么想?"
"我的想法?"西列斯想了片刻,说,"或许我们更应该抓紧时间了。
琴多目光古怪地瞧了瞧他,然后说∶"你真是个好心人,西列斯。
西列斯一证,抬眸望向他。
"我并没有产生太大的触动。"琴多略微平淡地说,他的态度甚至称得上随意,"西列斯,或许你并不知道,整个无烬之地的氛围是如何的。
"当然,那群旧神追随者是可恨的,他们罪该万死。但是,除却他们,无烬之地有无穷无尽的风险。其实你不必太过于同情那些探险者。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死于自己对金钱、财富的渴望。"
西列斯说∶"你这样的说法当然也是对的。"他说,"只不过,我的观念是……人心是无法试探的。"
琴多怔了一下,称得上困惑地望着他。
"人们当然会沉浸在对于金钱、财富、宝藏、名誉的渴望之中。人之常情,我无法苛责。"西列斯低沉地说,"但如果没有有心人出现,那么他们可能也只是在平常的生活中终结自己的生命。
"而非死在冰冷而绝望的雕像之中。那是他们命运的歧途。他们走上了一条不怎么正确的路,但却是被人恶意推上去的。
"我不能说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毕竟败给了自己心中的贪欲。但是,他们也未必死有余辜。
琴多沉默地望着他,最后,他突然笑了起来∶"我说错了,西列斯。"
西列斯困惑地望着他。
"你是个善良的人。"琴多低沉地说,"你不该来到无烬之地。但或许,无烟之地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我喜欢你这样的品质。"
西列斯怔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目光。他想,这只是一个曾经活在平和世界的人,对这个混乱而危险的世界的单方面评价而已。他也未必真的做出了什么。
琴多最后说∶"我很庆幸……西列斯。我很庆幸我能遇见你。"
在一番谈话之后,西列斯与琴多便转移了话题。
……事实上,西列斯也不太想要和琴多谈论善良不善良的事情。那只是他性格使然。
总之,西列斯转而说∶"照这么说,你认为那群旧神追随者最有可能藏在哪儿?"
"这很难说。"琴多配合地说,"或许在某个驿站,或许在某个神庙。或许,就在所谓的''不存在的城市''。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再继续就这件事情讨论下去。
西列斯说∶"我们终究需要更多的信息。或许等我们跟阿方索他们汇合之后,就能得到一些最新的事情了。那或许就是今天晚上的事情。"
琴多也赞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