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最后的力量

西列斯不由得一怔,随后微微起了眉。他环视了周围,看到那些四散离开、正与彼此交谈的西城流浪儿们。他的确没瞧见吉米。

他说∶"会不会是去送货还没回来?"

安东尼摇了摇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他是……下午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然后他就离开了。他说他会尽量在两个小时之内回来。

"当时你还没出现。我以为他是去吃饭,或者去做其他什么的。可是现在,时间都快过去三四个小时了,天都要黑了,他还是没有出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冷静点,安东尼。"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吉米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他是去做什么吗?"

……他没说。"安东尼冥思苦想了片刻,"对了,他之前好像一直在琢磨着什么。我想想,他好像随口跟我说过什么…….''很亮又很暗''?"

西列斯惊讶地听闻安东尼提及这五个字。他不禁追问∶"在什么情况下?"

"吉米就是……就是在说,说他想到了什么,让我别去打扰他。我问他想到了什么,他就说这地方''很亮又很暗'',让他联想到了别的事情。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琴多在一旁低声困惑地说∶"他找到了……?"

"或许。"西列斯说,"然后他冲动地跑了过去。我想,他或许是希望以此证明自己,又或者,不希望自己找错了地方,所以去仔细查证一下。但是……"

说到这里,他不免停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安东尼睁大了眼睛,他疑惑地问∶"你知道吉米去了哪里吗?"

西列斯摇头,他转而说∶"不过,我们应该可以找到他。你有吉米平常随身携带的东西吗?"

安东尼抓了抓头发,他说∶"好像没有…等等。"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魔方,"吉米偷偷用自己攒的钱买的,他说他很喜欢这个玩具。

"中午的时候他一直拿着这个东西在玩,不过在走之前,他说他带着这个东西不方便,所以就让我保管…….这应该能派上用场吗?"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伸手接过这个魔方,并且说∶"能。放心。"

……安东尼?"远处传来艾琳的呼唤声,大概是让安东尼跟他们一起走。

"我来了,妈妈!"安东尼也大声回应,然后他有些不安地望向西列斯,问,"吉米…….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我们会去找他。"西列斯低声说,"所以,别担心。在家等待好消息吧,安东尼。''

安东尼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父母一起离开了。很快,已经关闭的玩具店门口,就只剩下了西列斯与琴多两个人。

琴多说∶"他真的找到了那个地点吗?那么年轻的孩子?"

"或许我们还没这个年轻的孩子这么聪明。"西列斯说,他将魔方交给琴多,"交给你了,试着找找他。"

琴多把玩了一下。这家店铺的位置原本就较为偏僻,位于一个拐角的巷道,因此,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就站在这儿。

琴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血裔抄本的纸张,然后伸手从上面捏了个字眼儿,随手扔到了那个魔方上,整个过程与他们上一次寻找麦克·兰普森丢失的东西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寻人的过程甚至比寻物更为简单。

西列斯与琴多的目光同时望向那个魔方。隔了片刻,琴多抬眸望向地下通道的深处。他说∶"找到了。"

吉米瑟瑟发抖地坐在地上。周围则是其他一些哭喊中的孩子。光线明灭,照亮了前方一张狰狞而衰老的面孔。

当吉米不假思索地跑向他猜测中的那个地方的时候,他心中想的是,他终于有办法帮上诺埃尔先生的忙了。

他只是曾经远远地瞧过那个地方,所以他想先去确认一下。如果不符合"很亮又很暗"的标准的话,那么他也就只是当自己想错了。他不想让诺埃尔先生失望。

……那地方在坎拉河边,距离河岸很近很近。

吉米曾经在去坎拉河捡垃圾的时候见到过那个地方。他瞧见了一闪而逝的灯光与人影,那是.那是一个地下室。他那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当时对同伴们说,怎么好像河下面有个房间?

然后他与他们面面相觑,意识到,那儿真有个地下房间。

地下通道延伸到了坎拉河附近,铸就了一片全新而无人知晓的地下领土,位于房间顶部的排气窗就在坎拉河沿岸的坡道上,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那是建筑垃圾。

而西城的坎拉河沿岸,原本就没什么人居住。这里是废弃的土地,没人来改造,也没人乐意在这儿投资,就算是流浪汉,他们也嫌弃坎拉河岸的土地过于潮湿。

.…原来这儿还有地下通道。这个想法在吉米心中一闪而逝。

他当时还想,那地方真奇怪。外面一片黑暗,而里面却灯火通明;可是,如果没有开光,或者灯光没有照到,那一定会很暗很暗,暗到让人心生畏惧。那明亮地方的窗外就是深沉晦暗的坎拉河。

那是三年之前的事情。

三年之前,纳尼萨尔·布莱恩特还没有开始流浪;三年之前,乔纳森·布莱恩特的邪恶计划才刚刚开始;三年之前,达尔文医院的口碑也仍旧保持着良好的记录。吉米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是知道,诺埃尔先生在找一个很亮又很暗的地方,在坎拉河附近,与地下帮派有关。

…那么,那一片位于坎拉河沿岸的地下通道,一定是最符合的吧。说不定,就是有人在那儿凿开了一些地下的空间,然后做着一些不怎么体面的事情。

那一定也是诺埃尔先生的目的地。他正在追查一些邪恶人士,就像一些故事中的英雄一样。吉米这么想着。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也可以说是不安和紧张。他觉得自己参与进了一些了不起的事情里而他三年之前的意外发现居然可以为这事儿提供帮助……真不可思议!

他这么激动,因此他甚至没怎么想就决定亲自去看一眼。他得去确认一下,他是这么想的;如果不确认的话,那让诺埃尔先生白跑一趟,也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吉米是年轻的孩子。他们这样年轻的孩子,总是不怎么引起地下帮派的注意。大部分的地下通道都被西城的地下帮派把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入,除了道森街这样开门营业的地方。

所以,吉米觉得他得去探个路。说不定,诺埃尔先生还要靠着他才能抵达那个地方——吉米不禁骄做的想。

这想法是如此令他激动,以至于他忘记了冬天傍晚的寒冷,忘记了自己还没吃晚餐的饥饿,忘记了这事儿可能让他遇到危险。他就这么冲动地奔赴那个可能存在的秘密场所。

当他偷偷摸摸绕过自己所知道的地下帮派人士的眼线,穿过那庞大、复杂、缜密的地下通道的路径,抵达那片神秘的区域的时候,他自己都没真切地意识到,他竟然成功了。

那真的是一片很亮又很暗的地方,因为有的壁灯坏了,而如果没有灯的话,光线又是十分的暗淡,所以,当人们走过这里,会感到自己视野变亮又变暗,明明灭灭,十分怪异。

这里非常安静。吉米穿着地下帮派把守的地方,其实都有些迷路了,但是他一路朝着东面走,用一种他自己都没预想到的勇气和执着,一直一直朝前走。

直到某一刻,他停了下来,望见那复杂、弯曲的地下通道终究止于一扇铁门面前。那是漂亮而典雅的拱门外形,但是却用一扇冰冷深沉的铁门做了门扉。

他与那铁门隔着光线明灭的长廊面面相觑。这里是地下,周围一片寂静,吉米听见自己紧张地咽口水的声音。

那一瞬间,他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铁门好像预示了什么,好像意味着他真的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可是……他又有点愕然地想,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没人看守这铁门吗?

吉米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铁门的前方。那真是一扇沉重的铁门。地面是逐渐变得有些湿润泥泞的土地,吉米瞧见地上有两条划痕,好像有人推着小推车曾经从这儿过去一样。

他也瞧见那两条划痕的旁边,自己的脚印以及其他复杂而纷繁的脚印。他的大脑中隐约闪过一个含糊不清的想法∶不久之前,有很多人来到了这里。

但是吉米没仔细想,因为他被铁门里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那真是响亮、宏大的声音啊,一个老者的斥责声,以及一些孩子们放声大哭的声音。

吉米还听见了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和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而那两个孩子的声音就比其他孩子冷静得多,好像在和那个老者说什么。此外,还有一些成年人的声音。

太多太多的声音了。吉米感到一阵头疼。

他贴在铁门上,因为金属的冰冷而一阵颤栗。他的手放在铁门的缝隙上,闭上一只眼睛,另外-只眼睛则从铁门的缝隙望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这么做,随后慢慢瞧见了门内的场景。

那真是一个挺大的地方!

空旷的大厅、明亮的灯光,几张桌椅,还有许许多多门。中间站着很多人,吉米看不太清。他只是望见一些瘫坐在地上的孩子,还有两个站着的孩子,以及好几个站着的大人。

还有一个人,他背对着吉米,站在那儿。明明虚弱地撑着手杖,但是却让吉米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恐惧感。他出神地望着那个脊背佝偻的老人。

突然地,他的眼前一暗,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一只眼睛。

“:固”一

吉米后知后觉地失声惊叫了一声,被那眼珠吓得魏飞魄散。他双腿发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铁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壮汉走出来,单手拎起吉米,然后又走进秘密房间,把吉米甩进那堆瘫坐着的小孩堆里。他言简意赅地说∶"不知道哪儿跑来的孩子。"

乔纳森布莱恩特瞧了吉米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他说∶"不用管这孩子。"

吉米被这个老者目光中的冷酷吓得瑟瑟发抖。他感到了恐惧,但也感到了一种更深的激动。他努力掩饰这种情绪,低着头,身体因为这种情绪而颤抖起来。

乔纳森认为这孩子多半是吓傻了。他让壮汉把铁门关上,然后问∶"其他人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撤走了。"壮汉老老实实地说。

乔纳森满意地点点头,他咳了一声,正想说什么,他的面前,那站立着的两个小孩之一,那个年轻的男孩说∶"愚昧的家伙。"

他的身旁,那个年轻的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

吉米瞧了瞧他们两个,又瞧了瞧那个看起来冷酷傲慢的老头,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之中。

乔纳森皱起了眉,说∶"你在说什么?"

更远处,几个穿着白衣服的成年人面无表情地站着,他们看起来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参与进乔纳森与其他人的对话之中。

"你在说什么,纳尼萨尔?"乔纳森又一次说。

"我说你是个愚昧的家伙。"纳尼萨尔带着点嘲讽的笑意,他那张稚嫩的面孔上一半是一种鲜明的恶意,一半是一种奇怪的冷酷,"死了也就死了,为什么还想活?"

那个女孩再一次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她重复说∶"死了也就死了,为什么还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