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温和地对西列斯说∶"您是?我知道骑士长,但是我还不知道您的姓名。"
"西列斯诺埃尔,我是拉米法大学的文学史教授,是切斯特的朋友。"西列斯说,"他有些紧张,所以让我陪同。"
伊丽莎白这才恍然,她有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西列斯,然后说∶"你是位相当年轻的教授,,恐怕是位十分出色的年轻人。你有成婚的意向吗?我感到如今的年轻人都喜欢孤身一人。"
西列斯顿了顿,然后才回答说∶"我已经有恋人了,女士。"
伊丽莎白惊讶地望着他,然后向他说了一声恭喜,并且祝福他的恋情。她说∶"我喜欢你这样坦诚的年轻人,诺埃尔教授。这话可不是瞎说的。"
西列斯证了怔,随后也微笑了一下。
班扬骑士长说∶"那么,女士,我们也该回到正题了。"他顿了顿,又说,"诺埃尔教授和切斯特医生同样需要在场。"
不过班扬似乎不打算将更多与西列斯有关的信息告知伊丽莎白。
"当然可以。"伊丽莎白看起来也没在意这事儿,"那么,先等等我的侄子,然后我们一起去我的办公室吧。"
不久,切斯特医生从盥洗室回来,然后一脸迷惑地跟着他们去了伊丽莎白的办公室。
他显然完全不知道班扬将要与伊丽莎白谈什么,而他暗地里询问了西列斯之后,西列斯同样也摇了摇头。于是,他们两个不属于往日教会的人只能默默地跟在这两人身后。
关于他们即将迎接的话题,西列斯其实有一些猜测,并且那还十分应景——叛教者,不是吗?
西列斯、切斯特与往日教会的共同交集,就是叛教者哈姆林的事情。尽管现在叛教者哈姆林已经抓获,教士名单也有惊无险地找了回来,但是,那毕竟是一桩重要话题。
果不其然,当他们在伊丽莎白质朴简单的办公室落座之后,班扬骑士长的表情迅速变得严肃起来。他说∶"昨天我已经大致跟您提及了这件事情。
"我们从叛教者哈姆林那边得知,他们这群人实际上的一些信息得自拉米法城更遥远的北面海洋。我认为,那很有可能就是福利瓯海。
西列斯听到班扬的描述,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他垂下眼睛,心想,叛教者与福利愿海?
在跑团的剧情中,叛教者哈姆林一行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复活邪神。西列斯实际上并不知道这所谓的"邪神"究竟是指哪一位神明。
而如果叛教者与福利瓯海有关,那么这所谓的邪神难道是指"阴影"吗?可是,""阴影"始终存在着,根本不需要复活。
…….中间必定有什么出了差错。
西列斯沉默着,陷入了思考之中。而切斯特医生左顾右盼,意识到自己完全听不懂这些事情之后,就十分无奈地垂下眼睛,自顾自走神去了。
而在班扬骑士长说完这段话之后,伊丽莎白也沉默了片刻。
最后,她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她说∶"窗外就是福利瓯海。这海洋是米德尔顿居民的灵魂根基。
"我明白你的意思,骑士长。但是,我们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调查福利瓯海,而雇佣米德尔顿人去调查就更加不可能。
"你只要找上其中一个人,第二天全城人就会知道这事儿,然后将你愤怒地赶出米德尔顿。这就是米德尔顿。米德尔顿拥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我们——吾神——的立场,并不适合参与进米德尔顿的调查之中。这件事情必须由米德尔顿人自己来。"
班扬的声音低沉∶"我明白您的意思,女士。但是,如何确保他们与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您也相当清楚,米德尔顿人对于海洋的信仰。"
而海洋,他的言下之意是,如今已经不那么安全了。
伊丽莎白思索了片刻,最后突然笑了一声。她突然说∶"骑士长,您恐怕不知道我姐姐的事情。或许现在是个合适的时机,让我先来和你们分享一下我姐姐当初的经历。"
约瑟芬·霍西尔。切斯特医生的母亲、伊丽莎白主教的姐姐,米德尔顿曾经的大主教。
班扬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西列斯与切斯特也感到了好奇。
伊丽莎白朝着切斯特温和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显得有些苍老与疲倦,即便这位女士的年纪还远远达不到那个水平。
她说∶"当时我十三岁,还是个相当顽劣的女孩。我姐姐比我大十岁,那个时候已经是米德尔顿的大主教。不瞒你们说,有时候我感到我姐姐就像是我的母亲一样,至少我们的年龄差营造了这种感2
"因此,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和她来往。我们的年纪差距太大了。而我姐姐又是那种温和沉稳的性格,总之与我天差地别。她总是觉得我有些顽劣,其实我那时候的确是,但是我不乐意听人这么说。
"总之,她失踪的时候,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我想,啊,那挺好啊,那个一直不喜欢我的姐姐消失了。但是后来,一天天过去,姐姐再也没有消失,我才意识到,情况其实不太一样。
"…在姐姐消失之后,米德尔顿大主教的位置空了一段时间。隔了几年,我就成为了大主教。成为大主教的感觉.…"
伊丽莎白思考了很久,最后缓缓地说∶"就好像是成为我姐姐。"
他们都因为这样的描述而惊了一下。
伊丽莎白反而笑了起来,像是被他们逗笑了一样。她笑着说∶"别担心、别担心。我只是比喻一下,不是说我真的成为了我姐姐。想必她也不会希望我变成她那样。"
她转而说∶"总之,我在成为了大主教之后,颇为忙乱了一阵子。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任命为主教……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姐姐的吩咐。
"……真够奇怪的。在那之后,我慢慢习惯了主教的生活——说真的,在米德尔顿当大主教,日子相当清闲,所以我才热衷于给年轻人做媒。
"我趁平常的时间收集了一些关于姐姐失踪时候的资料,然后慢慢理清了她失踪的来龙去脉。
说到这里,伊丽莎白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的福利瓯海。即便平静,但她的目光中也仿佛猝然亮起了一团火。
而西列斯他们则耐心地等待着。
隔了片刻,伊丽莎白说∶"三十多年前,有一个来自金斯莱的水手,从海里捞出了什么东西,然后陷入了疯狂之中。
"当时有人听说了这事儿,就让调查员把那个水手带回贝休恩进行调查。我姐姐当时既然是往日教会的大主教,自然也参与其中。
"所有资料中都没有提及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就像是有人特地将相关的描述毁掉一样。我猜那是我姐姐做的,不过我也没有证据。
"总之,从那些资料来说,我姐姐似乎认为那东西带有一些特殊的含义,因此有必要让其他教区的人也知道此事。她原本都已经准备出发了——不是写信,因为写信不够安全。
"但是在她出发之前,另外一批人也出现在了贝休恩。他们说是要追回那东西。而那个时候,我姐姐已经从那名水手中拿到了那西。
"……我认为,我姐姐是为了躲避那些人的追杀,所以才选择离开贝休恩。"
说到这里,伊丽莎白沉默了下来。
班扬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但是,女士,如果约瑟芬主教当时打算将这东西的存在告知其他教区,那么为什么她会销毁这东西在米德尔顿的相关记录?
"并且,康斯特那边也丝毫没有得到任何有关的线索。"
"是的、是的……这也是我的疑惑。"伊丽莎白说,"不过…
她想说什么,当她望着窗外的贝休恩的时候。但是最后,她只是沉默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说∶"或许在最后那一刻,我姐姐改变了心意。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伊丽莎白。结合跑团剧本上对于伊丽莎白的性格描述,西列斯认为,她在这一刻发生了动摇。
不,应该说…她姐姐最终选择沉默的这个行为,影响了她。
他们坐在这里,正讨论着那些站在安缇纳姆与往日教会对立面的人。而那些人与米德尔顿的福利海有关。
因此班扬骑士长希望得到伊丽莎白的帮助。但是,伊丽莎白的态度却是一种委婉但坚定的拒绝。
因为米德尔顿。因为这片海洋。
伊丽莎白·霍西尔似乎正摇摆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立场——她的信仰,以及她所生活的这片土地。或许她甚至怀疑,当初约瑟芬的沉默,正是因为约瑟芬在包庇那些海洋上的居民。
在这一点上,西列斯与伊丽莎白的想法并不一致。他不认为那些孤岛上的旧神追随者与普通的米德尔顿人一样。但是,这样的差异也并不影响伊丽莎白此刻的沉默。
她是因为这大海而沉默,为这海洋,她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违背了她所信仰的神明,即便她自己还未能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她一直进行这样的选择,那么她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无论如何,对某位神明的信仰就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全部生命吗?事情似乎从来都不是这样。
死亡的信徒也曾走上不同的道路,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暴欲与禁欲的信徒走上了与曾经截然对立的路途;谎言与商业的信徒在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阴谋之下选择了联合。
这世界上人们的面孔影影绰绰。闪动的光与影都让他们的面孔仿佛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西列斯不得不想到了跑团剧本中,伊丽莎白·霍西尔的三种结局。叛离往日教会、成为异端,又或者,仍旧信仰安缇纳姆。
他谨慎地想,他要在这个时候选择插手吗?他这是在插手伊丽莎白的人生吗?
他应该这么做吗?
不,应该说,他此刻的立场应当是什么?关于,这深海孤岛之上徘徊着的"阴影"。关于,安缇纳姆和骰子希望他去做的事情。
.…他又该做出一种什么样的选择?
"如果真有所谓的''命运'',那么,我宁愿您来持有。"曾经琴多的话在他的大脑中一闪而过。他想,他对琴多隐藏的含义心知肚明。
于是他轻轻闭了闭眼。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伊丽莎白女士,"西列斯突然开口说,"我想,关于那名水手的故事,以及福利瓯海,我也有一些信息需要分享出来。"
他们的目光都诧异地望了过来。
其中班扬最为诧异,伊丽莎白的诧异中多少带着点好奇,而切斯特医生的诧异………呃,诧异中带着一点了然。
西列斯只是顿了顿,然后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听闻那名水手的故事——从火车上偶遇商人安布罗斯,到夜半听见加勒特·吉尔古德的呼救声。
"吉尔古德……."伊丽莎白喃喃说,"是的,就是这个姓氏。他的父亲,伊诺克·吉尔古德,就是那名水手!是的,就是他!"
说到最后,伊丽莎白也激动了起来。
西列斯稍微顿了顿,察觉到一丝异样。他突然意识到,在米德尔顿,往日教会并不拥有如同在康斯特那样的权势与地位。
因此,即便伊诺克·吉尔古德间接造成了约瑟芬·霍西尔的失踪,但是在那之后,往日教会也无法调查更多关于伊诺克的事情,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加勒特·吉尔古德的存在。
这种巨大的差异,或许也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刚才伊丽莎白与班扬的小小对峙。他们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处境,甚至无法想象。
班扬无法想象米德尔顿的往日教会的弱小无力,伊丽莎白无法想象康斯特的往日教会的强大昌盛。当然,他们也拥有各自不同的困境。
家大业大的康斯特往日教会需要应付更多的敌人;而米德尔顿往日教会则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些事情上的无能为力。
这种想法在西列斯的心中一闪而逝,很快他继续提及了福利瓯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