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周六。西列斯与琴多暂且放下了拉米法城的事务,出发前往米德尔顿的金斯莱.,
当然,在拉米法城,他们其实还有许许多多未曾解决的事情。
比如西列斯最近拥有的这个职务——拉米法大学文学是专业主任——就有一大堆的东西等着他去研究。幸运的是,布莱特教授已经将其中一部分工作处理完了。
并且,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利用一号人偶往返拉米法城……虽然这听起来相当令人沮丧。
再比如西列斯一直在考虑的,将加兰小姐的冒险故事改编成戏剧的事情。
不久之前,这个故事已经集结出版,并且获得了不错的反响。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西列斯就抽出一点时间将其大致改编成剧本,交给卡洛斯.兰米尔看看。
当然,初版的剧本必定还需要更多次的修改完善,西列斯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况且,挑选演员、进行排练、最终演出,这是一个相当复杂漫长的过程。他并不着急。
…至于出版商本顿明里暗里催促的新小说的事情,西列斯只能说那可能遥遥无期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寄给"母亲"的信件迟迟没有回信。西列斯不确定安缇纳姆是觉得尴尬因此不想回信,还是因为袍的确不在默林镇。
他也就这个问题询问了骰子,不过骰子也没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总之,拉米法城的事情暂且放下——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普拉亚家族那边也会帮帮忙—他们现在需要踏上一场匆忙而遥远的旅途。
他们有五天的时间用来赶往米德尔顿的金斯莱。感谢李加迪亚,这样遥远的距离对这一刻的他们来说不算是什么难题。
他们的身体,反而没法真的承受如此快速而乏味的移动。因此在每一天的晚上,他们都得在一个驿站或者旅馆休息一阵。
.…感谢报童友情提供的地图和普拉亚家族友情提供的行程安排,在出发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大概得怎么走了。
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这就是他们这五天的常态。就算已经对此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们真的踏上这种旅途的时候,他们也累得够呛。
7月7日傍晚,他们来到堪萨斯的一座边境城市。
考虑到休整问题,他们的路途并非完全一条直线,而是尽可能让自己每天能抵达一座城市进行休·
现在他们来到的这座城市已经十分靠近福利瓯海。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9号的中午抵达金斯莱。他们在城中找了一家旅馆,打算住上一晚。
西列斯先去洗了澡。他的洁癖总会在这种时候稍微发作一下。
等到他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的时候,琴多已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了。过去这几天他都是这么做的,以防错过什么最新的消息。
……这恐怕就是属于无烟之地探险者的本能习惯了。在驿站或者旅馆这样基本安全的地方,探险者们都会习惯性与彼此交流信息。
"您猜猜,我听到了什么事儿?"琴多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框上,语气多少有点沾沾自喜,大概是觉得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能让他得到一点甜头。
"发生在无烬之地的,还是发生在其他地方的?"西列斯问。
"无烬之地的事情。"琴多的语气带着点雀跃的意思。
西列斯垂眸想了片刻,便笑了一下∶"奥古斯塔斯·邓巴?"
琴多怔了一下,下意识说∶"这样就能让您猜中了吗?"
他甚至还没说具体到什么范围!
"果然是邓巴?"西列斯同样有些意外,"只是随口猜了一下。"
"然后您就猜中了。"琴多惊叹着说。
他走过去,接手了为西列斯擦头发的工作。他的动作比西列斯自己擦头发的时候轻柔得多。他又说∶"邓巴的死讯传开了。"
西列斯心中对此有所预计,但真的听闻此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奥古斯塔斯·邓巴。当他最早从伯特伦·费恩的口中听闻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位探险者甚至是与琴多的名声不相上下的一位知名强者。
然而如今,他却死在无烬之地,比所有人料想中都死得更早。
琴多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他专心于给西列斯擦头发。等到差不多擦干了,他满意地看了一会儿。
随后他才继续说∶"之所以人们会知道这事儿,最早是因为有人看到了邓巴的那把大砍刀,孤零零地出现在枯萎荒原上。
"对于这些探险者来说,他们不可能让自己习惯使用的时轨抛弃在一旁,更不必说是邓巴这样以某个特殊时轨成名的启示者。
"这个时候就有人怀疑邓巴出事了。那大概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人们还不确定是否真的是这样。
…….接着就是,在一个星期之前,有人看到了邓巴的头。"
西列斯有点惊讶地反问∶"头?"
"是的。"琴多能明白西列斯惊讶的地方在哪儿,他强调说,"只是一个头,被发现在无烬之地的东北面的某个驿站外面,似乎是被风沙裹挟过来的。
"人们一开始没发现那就是邓巴,但是之后又在附近找到了一具无头尸体……拼凑之后,他们就发现那的确是邓巴。他死去恐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尸体状态已经有些……干瘪。"
西列斯默然片刻,便说∶"所以,他果然是被斩首的。"
"应该是这样,不过不能确定他是活着的时候被砍下头,还是死了之后。"琴多将给西列斯擦头发的毛巾整整齐齐地叠起来,一边回答说。
傍晚的余晖在此刻透过窗玻璃洒落进来。琴多正对着窗户,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在昏黄落日的映衬之下,展现出一种近乎璀璨的模样。
西列斯静静地瞧了他片刻,然后才继续原本的话题∶"邓巴出事之前最后一次露面是什么时候?"
琴多想了一会儿,便说∶"我不确定刚刚楼下那群探险者的说法是不是真的……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有点喝醉了,带着点刻意炫耀的意思。
"按照其中一名探险者的说法,他最后一次听闻邓巴的消息,是在今年三月份,在比德尔城北面一点的一个驿站。邓巴说要去一个特殊的地方探险,正在招募愿意跟他一起去的探险者。"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那就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琴多也点了点头。
琴多怔了一下,问∶"您觉得邓巴他们也去了绿洲,并且牵扯到了那件事情里面?"
"5月23日。不管在拉米法城还是在福利瓯海的那座孤岛,都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认为说不定绿洲中也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我们并不知道。"西列斯冷静地说,"或许邓巴他们就是牺牲品。"
在赫尔曼·格罗夫对于那片迷雾与绿洲的描述中,他曾经提及一些不愿意离开的探险者。此外,那片迷雾笼罩的范围相当之大,说不定就有探险者进入其中,但未被赫尔曼他们发现。
无论邓巴是否有可能是其中之一,他现在这种被斩首的惨状,就在某种程度上暗示着什么。
琴多点了点头,他遗憾地说∶"可惜的是,我没能在塔乌墓场发现关于邓巴的信息。"
"我们也只是尽己所能。"西列斯说。
琴多反而笑了一声,他说∶"您已经倾尽所有了。"他探身过来,亲吻了西列斯,只是一触即分,然后便说,"我先去洗个澡——按照您的要求。"
西列斯怔了一下,随后莞尔。
在等待琴多洗澡的这片刻功夫,西列斯起身站在窗边,静默地凝望着窗外的风景。
这是堪萨斯的边境城市,意味着这座城市的不远处就已经是无烬之地。那沉寂的荒漠、灰黑色的迷雾、冰冷的城市缩影,都在这一刻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再一次踏上旅途。西列斯心想。无烬之地的气息终于再一次笼罩着他的灵魂,让他感到这个世界某种苍茫的、破败的、萧瑟的本质。
而这一次,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7月9日,他们抵达了米德尔顿的金斯莱,并且品尝到了久违的米德尔顿的海鲜。
夏天的海洋比冬天的模样明丽清澈得多。海风中也漂浮着某种炽热与冰凉混杂的感触,好像上一秒大海才用炙热的阳光不小心烫到了你的脸颊,下一秒就用凉快的海水歉意地碰碰你的手臂。
西列斯本来还稍微有点担心排外的米德尔顿人是否会敌视他们,不过琴多早已经安排好普拉亚家族的人在这儿接应。这让西列斯难得体会到了琴多灵魂中的探险者本色。
说到底,就算琴多·普拉亚在拉米法城中再怎么乖乖看文件,离开拉米法城之后,他也照样是那个传闻中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探险者。他能做到老练地、谨慎地安排好一切。
……哪怕他的确在西列斯面前表现得相当听话,有时候甚至让西列斯忽略了这一点。
吃过午餐之后,按照约定,他们前往了金斯莱的一座旅馆与福斯特·朗希汇合。这座旅馆就是西列斯上一回来到金斯莱的时候,入住的那家旅馆。
福斯特朗希曾经在信中说,有好几名同伴参与到了他这一次的行动之中。而这一次西列斯与福斯特汇合之后,也就见到了这些人。
意外的是,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两名熟人。
艾萨克·科布登和约翰尼·霍伊特。
这是春假的时候拉米法大学进行学术访问的时候,雇佣的向导与翻译,如今他们居然也参与到了福斯特组织的这场出海之中,这一点让西列斯十分惊愕。
福斯特在旅馆中租下了一整层楼,他十分热情地为西列斯介绍着他的朋友——一共有四位,都是年轻人。另外还有三位他单独雇佣的熟练水手。
这七个人里只有福斯特的朋友们会一两句康斯特语,那三名水手则是完全不会。
除开这七个人之外,剩下的就是艾萨克和约翰尼了。福斯特说他之所以会让这两个人参与进来,也是考虑到西列斯这边的语言问题。
正好这两人在米德尔顿,福斯特偶尔遇上他们,便询问他们是否乐意参与这一次的福利瓯海之行,他们欣然同意了。
加上福斯特、西列斯和琴多,现在在旅馆中的一共有十二个人。
"还有一个人打算参与进我们这一次的行动。"说到这里,福斯特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您其实也曾经见过他……在您之前即将离开贝休恩的时候。"
一个名字浮现在西列斯的大脑之中,他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些意外。
……他的名字是加勒特·吉尔古德。"福斯特说,"我……我是在来到金斯莱之后,又遇上了他。我知道他与我曾祖父的事情有关。
"而他当时很不客气地问我来做什么。我便告诉了他。也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既然我这一次出海是为了调查清楚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我为什么不带上他一起呢?
"我之前也打听过这个人,我知道他是一位名声毁誉参半的船长,但至少他的确有不少的出海经验。而我们需要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