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很生气,不是一般的生气。
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觉得自己的火爆脾气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做到笑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可是今天才发觉,心里面有火儿,不是修心养性就能够压得住的。
陈昭武过来看他的时候,顾老正在那毛笔和宣纸撒气。
四尺宣上被他用抓笔写不下几个大字,屋子里面一股浓重的墨香气,只是除了墨香气之外,还有一股浓浓的火药气,却是人人都能够感觉得出来。
因为经常来往,所以陈昭武来顾老这里,也不需要什么通报,基本上就是推门而入。
他过来后,就看到了顾老写在宣纸上的斗大的“忍”字。
按道理来说,写这个字的时候,应该是心平气和,散尽心中的烟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才有可能将这个字给写的平平淡淡,中正平和。
不过现在顾老写的这个“忍”字,就有点儿大不相同,一笔一划如同刀刻斧凿,铁钩银划,尤其是有几笔简直就要飞出纸面去了,给人一种飞扬跋扈的感觉。
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副字的主人,此时的心情会很好。
“顾老你这心气不顺啊……”陈昭武不理会卫士的阻拦眼神儿,大大咧咧地在顾老的书房里面坐了下来,端起了茶杯,也不顾冷热,直接就喝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有什么心气不顺的?”顾老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毛笔扔在桌子上,气咻咻地说道,“我一天闲着没事儿,白拿着工资。享受着副国级的待遇。每天就是养养花,溜溜鸟,写写大字。看看书,还能抱抱孙子,我有什么心气不顺的?”
陈昭武听了只是冷笑。“心气顺的话,写什么忍字?”
“我练字不行吗?”顾老哼了一声道。
不过扔下毛笔之后,顾老就在旁边儿的脸盆里面洗了洗手,用毛巾擦干之后,很小心地抹了些护手油,这才坐了下来。
“早上的报纸看过了吗?”陈昭武问道。
“嗯。”顾老点了点头,一提这事儿,他的怒气顿时又上头了,拍了拍沙发的扶手。非常严厉地表示道,“依我看,现在对于某些媒体的管制。就是太宽松了!什么东西都敢乱写乱登。这要是放在以前,就是严重的政治错误。是要砍脑袋的!”
难怪他火气这么冲,若是字孙女儿被报纸上说什么给小鬼子占了便宜的话,搁在谁的身上都受不了,要是火气再冲一点儿的,估计直接就带了人去砸了报社。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还会顾忌一下影响,但是在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物当中,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不找别人的不是,那就已经是他们烧了高香,谢天谢地了。
“这个我不能认同。”陈昭武虽然要跟顾老搞好关系,但是在大是大非上面,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也不会随便附和别人,到了他们这种层次的老人,一般都比较执着,偶尔遇到一些问题的分歧之处,总是会辩个不休,“改革到了现在,实属不易,怎么也不可能走回原来的老路。当年的那种情况,就算是到了你我这样的位置上,又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听他这么一说,顾老倒是也没有再反驳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没有少吃苦头,自然知道有些情况绝对不能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