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在县委办坐一年冷板凳最大的收获,就是对县委大院的每一个人都有了解,清楚知道他们每一个人身后的背景。
眼前坐着的八个人,资历最老的当数原残联副主席邝达生和现任残联理事长梅品初。
邝达生与梅品初都是土生土长的梧桐人。
邝达生早年是县一中的校长,六几年被打成臭老九,脖子上挂着木牌,被一帮学生揪着头发游街,要其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检举揭发教育局的领导,他凭着一腔傲骨和读书人的正气,宁愿站着被打死也不愿跪下求温饱,愣是在吃了不少苦头后被自己的学生、当时的革委会主任彭开喜救了下來。
梅品初曾是劳动局的一名普通干部,与邝达生一样,为人正直但爱钻牛尖,认准一个人以后,就一路跟到底,他对彭开喜便是如此,而彭开喜之所以会被他如此信任,不为别的,只因为当初他在劳动局工作时举报一名副局长挪用公款一事,受到那位副局长的打压报复,是当时身为局长的彭开喜处理了这位副局长,还为避免他再被副局长其他同伙报复,作为保护将他调离了劳动局。
老孙头作为梧桐县的一部活县志,对彭开喜搭救这两个人的内幕也是一清二楚。
邝达生获救后极度信任彭开喜,被他诱出与教育局书记张青山的一些私下谈话内容,邝达生在被彭开喜送乡下去养伤后,那位书记就被批斗了,后來更是下落不明。
梅品初举报的那位副局长本就与彭开喜不对付,借着梅品初的举报铲除了异己,又用保护为借口,将其调往梧桐唯一一家国企当了几年的保卫科长,直到残联成立才又将他调到那里,彭开喜对他一直打的就是人情牌,沒有很高的职位,有的只是乡里乡亲的來往,倒相当符合梅品初的口味。
王鹏清楚,自己要想把剩下的这八个人也劝走,就必须说动邝达生和梅品初,沒有其他路好走。
邝达生盘腿坐在地上,双目微闭,一副入定的样子。
梅品初则冷冷地看着王鹏,眼梢眉角都写着不屑。
王鹏坦然地走到这八个人跟前,认真地朝他们先鞠了一躬,才朗声说:“各位前辈都是晚辈从小敬重的人,尤其是邝校长和梅科长。”
王鹏不称呼邝达生与梅品初在残联的职务,而是以他们的旧职相称,是因为,在这两个硬骨头心里,那个时期所做的事情是他们一辈子的骄傲,相比以后的那些虚职,他们更看重自己那一段人生中的位置。
王鹏注意到邝达生闭着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梅品初脸上的表情也有瞬间的自豪,他的嘴角溢出一点点笑意,走到邝达生跟前蹲了下來,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邝校长,您是一个品性高洁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向坏势力低头。”王鹏顿了顿随即转了口气:“但是,就像这一刻似的,您为什么就不愿意把眼睛睁开來,更清楚地看看周围,难道,您还要像十多年前一样,闭着眼睛无视张书记下落不明背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