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与朝廷大军对抗,现在势同水火,老身自是大宋的罪人。”老太太还是不肯。
“哦?你也觉得自己儿不应该造反?”一听老太太的话,我顿时来了兴致,于是便问道。
老太太看了一眼围在身边的族人和宋军士兵们,铿锵有力的回答道,“我儿继迁,身受大宋的封赐,反过头来杀官夺城,的确是大宋的罪人!”
我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的儿行为乖骞,有悖伦常,作为长辈,为什么不加以劝阻呢?”
老太太回答道,“因为我儿继迁虽然有负大宋朝廷,却有功于党项部众!我族偏居西北,受你们汉人百般欺压,无以聊生,不得不反!我虽然老迈,却也知道我儿继迁做的没错!”
“大胆!”我见周围颇有些人被老太太的姿态所迷惑,急忙大声喝止道,“你个反贼倒还有理了?背主卖国,勾结契丹,自立门户,反攻朝廷,这哪一件都是抄家灭门的十恶不赦大罪,当今皇帝虽然仁慈,却也不能容尔等口蜜腹剑之大奸大恶之人!来人呀——给我拖将出去,吹了祭旗!本官要即日起兵,灭了党项各部,荡平西北乱民!”
手下们立刻喧嚷起来,推推搡搡地就要将老太太拉出去,拖到辕门外斩首示众。
王石雷见状不住地扯我的袖,意思是说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我却挤挤眼睛示意他这是作作样,我口虽然喊叫砍了祭旗,却没有发下令牌,手下们怎么不知道我的用意?
“且慢——”有个俘虏大喊道。
呵呵,果然有人出头了!我得意地看了王石雷一眼,然后仔细打量站出来的那名俘虏。
那个年纪在三十左右,白面微髭,身材适,一脸书生相,却不是党项人。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汉奸了?我心想道,摆了摆手,吩咐手下稍安毋躁,然后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我看你并不是党项族人,怎么会替他们卖命?”
那人费力地挪动双脚,挺身站了出来,“在下张浦,昔日也曾考取大宋的功名,名列进士,却被人排挤,流落西北,现在定难军节度使帐下办事。”
“原来如此,你阻止本官,可有什么说法?”我点了点头道。
张浦说道,“在下不才,也曾听说过杨大人的各种英雄事迹,以大人之威名,何需再依靠杀一妇孺来壮军威?即便是定难军节度使拥兵自重,也仍是大宋的臣,如今只是因为被逼无奈才起兵自保,老夫人更是有朝廷赐封的诰命,大人如此不闻不问,便要喊打喊杀,哪里还有半分的大国体统,士风流?窃以为不可取!”
我嘿嘿冷笑道,“你哪张浦是吧?我听说过你!当日定难军留后李继捧奉诏入朝,留居京师,献五州之地,便是你这个汉人的败类,献策继捧族弟李继迁,率亲信走避夏州的斤泽,联结党项豪族,集众万余,抗宋自立!后来又跟从继迁多次袭扰宋边境。今年早些时候李继迁亲赴银州,佯与夏州巡检曹光实约降,伏兵葭芦川,诱杀曹光实等,假其旗帜,袭据银州,这条计策也是你献上的,最近受封为李继迁帐下左都押牙的便是你张浦,我说的没错吧!”
“原来杨大人都已经知道了,这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张浦见我道出了他的底细,索性说开了,“如今定难军拥兵十万,已然在西北得了人心,朝廷的剿灭注定是无法得成了!以张某之见,早晚大宋皇帝还得承认李大人的五州之地,加以封赐!退一步说,到时候大家还是一殿之臣,何必弄的刀枪相见,日后不好相见啊!”
“嘿嘿嘿嘿——”我忽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朝廷没有用你,的确是一个损失!就凭你这东拉西扯造谣蛊惑的本领,怎么也算一个人物!不过可惜了,杨某人受皇命镇抚西北,全权处理边事,这个立场却是不能改变的!不错,屠杀妇孺的事情,杨某人自然是不屑为之,方才也不过是恫吓一下而已,老太太一把年纪,虽然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儿,却也不至于替儿的罪责背上黑锅!倒是你这个张浦,你这个党项人的左都押牙,你这个昔日大宋的进士出身!嘿嘿——你这个——汉奸——本官应该怎么处置你呢?”
张浦听了我的话后,脸色大变。
纵然他为自己投奔党项人已经找了千般理由,能够在别人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背宋投敌是有道理的,可是作为一个受过根深蒂固的汉人正统教育的人,内心深处依然感觉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汉奸这个称号,第一次被别人加到了自己的头上,这个滋味儿,确实有些适应不了。
“大人,杀了他——”
“杀了这个汉奸——”
手下众将士们纷纷慷慨激昂的要求道。
汉胡不两立,经过了五胡乱华的惨痛教训后,胡汉之分可以说是泾渭分明。在西北,确实有人曾经将党项罪犯的耳朵生拽下来下酒。可是并非此人天性残暴,其的缘由却是一言难尽,总之民族矛盾在某种情况下确实难以调和,并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我抬起手来喝止了手下的喧闹,冷冷地看了看张浦,“既然你觉得委屈,哪我也不便贸然给你下定论,待我派人将你遣送回京师,朝廷上下自有公论。”说着挥了挥手,就要吩咐人将张浦押下去。
“杨大人,要杀要剐,张浦我没有半分怨言,不过老妇人年事已高,少夫人又有孕在身,希望大人能够放她们回去。”张浦不顾自己的处境如何,极力挣扎着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