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上)

活色生香 司马 4099 字 2022-09-16

琼蒂立刻识相的满脸堆笑的站起来,道:“哦,呃……我……我的意思是说我正好要出去喝点东西,这地方太闷了……哦,祝你们愉快!”

说着。这个叫琼蒂的年女主管连忙尴尬的笑着,向门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回来慌手慌脚的在桌上扒拉了一阵,仿佛是把什么东西忘了,接过一紧张哗啦一下,东西掉了一地。

琼蒂看着一地的东西傻了眼,她仿佛知道李恩华这时候可能没有什么耐心等她把这一地东西收拾好再出去,她灵机一动,连忙直起身来,自嘲的笑了笑,道:“呃……看,发生了什么,真糟糕……不过你知道,事情往往不如人意,好吧,这样挺好……凌乱有时候也是一种美……”

她言不及义地说了一大堆,边说边耸着肩膀逃一样的开门而去了。

尽管易青明知道在这个时候,面对李恩华的这种情绪,发笑是件很理智的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笑意——这位女主管真是太宝气了!

不过是不是也能说明电大王史蒂森李平时在员工心目是位很有威严的老板呢?

易素只好装做工作太累睡眠不足似的拿手揉着脸,然后低头偷笑——连他自己都惊异自己此时心情之轻松,即使是如此重大的、关系到华星集团存亡兴衰并决定着他的日后发展方向的抉择,一旦当他下了最后的决心之后,他也能潇洒的应对,这种心理素质对易素而言几乎是与生俱来。

“解释!我需要一个解释!”李恩华有点不悦的对易青沉声说道:“我以为我们是有默契的。事实上,我们一直是按照老师给我们安排的计划去执行的。为了今天,我在美国、在好莱坞苦苦经营了二十几年,现在我们正要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要退出?”

孔儒默默的从易青的身边走到了他的对面,站在李恩华地旁边,一脸问号的看着易青。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这个行动和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易青淡定自若地道:“你们别误会。我可不是退出老师的计划,我只是退出奥斯卡,换一条跟老师当年设计的路线不同的路去完成他的志愿而已。”

听了易青这么说,李恩华和孔儒两人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一点。

李恩华顿了一顿。随即问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不参加奥斯卡,还要继续扩大华星和其他国影业集团在美国影市的市场份额吗?我想你应该知道,日本和韩国今年都有作品来参加奥斯卡,这几年正是欧洲和亚洲国家争夺美国影市市场份额最激烈的时候,我们就算输给别人,也得是尽力而败,你这样临阵畏战算是怎么回事?”

“畏战?”易青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可畏的。只是我认为,第一,我们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需要奥斯卡;第二,即使尽力争取奥斯卡。或者把以后地工作重点全部转到美国这边来,也未必就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说道这里,孔儒目光一凛。脱口说道:“你在质疑老师当年制订地计划?你认为这条路行不通吗?”

李恩华欲言又止的收住了涌到喉咙口的话,孔儒说的也正是他想质问易青的。

……自是地。可以这么说。”易青犹豫了一下,随即坦然的说道:“我对老师的崇敬和仰赖丝毫不亚于两位。但是,老师终究不是神,他不知道过去未来。更不知道他身后地世界变化。”

说着,易青找了一张椅坐了下来,伸出两个手指。严肃的道:“我要说的归结起来就是两点。第一,我们完全有能力不依靠任何外来的力量,仅仅靠经营本国市场,就获得产业改革起步所需的几百亿美金的资本积累,第二,我认为,即使我们把所有资金和人力调到美国来,进行先角逐奥斯卡,后扩张国际市场的路线,所要面对的困难。也要远远大于我们建设国内市场所要面临的困难。”

……自所以,”易素总结道:“一样是实现第二步这个完成资本积累地目标,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一条比较难的路线?更何况,我们把财力和人力投入在本国的市场开发建设和行业基础建设上,投下去的钱和投资的效果,受益的都是我们国电影行业本身!而反过来,我们把美国市场开发的再大,占了再多的市场份额,只要一松劲又被别的国家抢去了;投再多的钱也是美国市场越来越好,我们自己的国电影市场还是荒凉一片,这样我们自己的观众的电影审美水准、消费欲望和对电影的亲和感势必

会和发达的美国市场越拉越大,我们为什么要为他人做嫁衣裳呢?等在这里赚够了钱再回头去建设本国电影业,谁知道那时候是猴年马月,又要面临什么新的变化新的情况?”

“我真是无法了解你的想法。”李恩华一摊手,无奈的说道:“我承认你后面说的都有道理。我们都知道,把钱砸到奥斯卡上,我们短期内就不可能有余力去建设国内的基础市场,但是你的论证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漏洞!那就是,你怎么可能认为冲击奥斯卡比依靠国内市场上完成资本积累更难呢?老师当年曾经说过,赤手空拳要想改变国电影业的落后面貌,是不可能的;要想启动这场改革,先决的是要拥有大量的资金,可是在本国市场上想要赚到这几百亿美金哪怕花上一百年也不太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得不无奈的选择冲击奥斯卡这条无间道;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张一谋、冯小刚这些人才锲而不舍的一年又一年的冲击奥斯卡……你看看今年奔着金球和奥斯卡来的全球各国的电影商、电影家们,日本的、法国的、意大利的、韩国的……他们为什么而来?难道是图奥斯卡艺术含量高吗?他们都是深知本国市场不足以发展他们的事业,才纷纷削尖了脑袋挤上这条独木桥的!你难道想告诉我,全世界人都是蠢蛋,只有你是聪明人吗?”

李恩华说到这里,略略有点激动。他道了个歉道:“对不起。不过你要怎么让我相信你——我们已经拿到了金球奖提名,奥斯卡就在眼前了,可是国内的市场还是铁板一块,看不见一点生机,你让我这时候舍近求远。舍易求难,这怎么可能让人信服呢?”

“有时候近的未必近,远的却未必远。”易青此时显得比四十多岁地李恩华更加成熟淡定,似乎要开始讲起哲学来一样,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换了个随意点的姿势,道:“镜花水月很近,可是永远得不到;神交关山最远,可是近过了同床异梦。”

“………奥斯卡对于我们,就是镜花水月!”易青肯定的说道:“假设奥斯卡只是凭电影技术、商业效益、艺术境界、人内涵这些指标来评奖,那么我们当然决不畏惧。哪怕真是水平不如美国和其他国家,也要尽力一试。可是事实上呢?他们能在全球转播上把《无间道说成是日本电影,然后连句公开道歉地话都没有;就算有一部国电影真的能超过所有的参选电影。你还真指望他们能公青公开公正的把小金人乖乖交给国人?”

………奥斯卡能否垂青国电影,决定的根本不是或者不全是参选电影作品本身的质量和水准。这是一个关系着整个西方的影业系统利益分配的问题,他们愿意让国进来分一杯羹吗?这更是整个西方系统是否愿意接受国化的问题。这个问题既有政治因素、更牵涉到商业利益,国和西方之间有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你说人家为什么要把发财扬名地机会乖乖送给我们?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选择了这条路线,所有的主动权就全捏在人家那里,我们得乞求上帝。美国人要象他们向世界宣传地那样真的是绝对公平和民主的,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无用功。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一天,我们和其他欧洲、亚洲国家的影业实体把整个美国市场都瓜分了,又能怎么样?美国人只要一套政策出台,比如也搞个类似我们国内地限制进口份额制,或者把外来电影的税率提升到我们利润的百分之十以上……到时候还不是要乖乖撤资?”

……自我不敢说国电影永远拿不到奥斯卡奖,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们拿到了,必然是因为我们本身地实力使他们不得不尊重我们;又或者是他们在商业利益上跟我们没有冲突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象现在这样,国电影永远只能是提名而已。”易素总结道:“所以我说,奥斯卡对于我们来说是镜花水月。与其在这里一年又一年的把我们的血汗钱不停的填进去,乞求美国大人们能良心发现给国电影一个奖帮助我们开拓全球市场,倒不如踏踏实实的回到国内从基层建设开始——兴办艺术教育、投资基础建设、普及电影知识、提高全民艺术素养、提高行业从业人员的专业程度、完善院线机制和查机制……虽然烦琐艰难,但是每一件事都是扎扎实实为我们国人自己做的。”

李恩华仰着头默默的想了一下,他有点身在局,当局者迷,脑筋转不过来,一方面由于他常年在美国,另一方面也是更是因为他对孙老爷一生崇拜,已经到了有点迷信地地步,他从来没有在心里质疑过恩师的判断分析,此时突然听易青说出了这么多相对老师的观点而言近乎颠覆性的见解,一时间真的有点茫然。

易青察言观色,知道李恩华正在犹豫和思索,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道:“如果孙老师此时还在世,他能亲眼看到整个国飞速发展的经济,能够看到国人快速提高的消费能力和整个国市场今天的蓬勃潜力,我想他也会欣慰的同意我的看法,改变初衷的!”

最后这几句话令李恩华怦然心动。李氏国际每年对整个国的财经、影市、金融等方面都有专门的职业统计单位进行全面的观察统计,易青这话是盲目乐观还是有现实依据他是心里有数的——孙老爷毕竟是血肉之躯,他毕竟只是电影学家,而不是经济学家,他大概万万想不到,几何速度增长、

成熟的国社会在若干年能发展成这样,他再睿智,又怎么能看到自己死后的世界呢?

“师兄!”易青语带骄傲的道:“我们都在不断的说,国有世界上最大的电影市场,这句话地球人都在说,都快说成一句笑话了!但是就是没有人肯真正花费精力时间去开发它!所有的人都在低估国市场,在低估这个伟大的国家和民族。孙老师诚然是了不起的一代人杰,但是他一生的主要时间是在国经济贫困和政治起伏昏暗的年代度过的,他对事物的判断不可避免的存在他所生活的时代的局限性,这是任何伟人都无可避免的局限性;而且,这也丝毫无损于我们对他的崇拜和敬仰。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向老师证明,我们这样一个在嘲笑、质疑、敌意崛起的民族在面对挑战时所迸发出来的力量是何等的巨大!我相信老师如果有知,也会为我今天的决定而骄傲,而含笑泉!”

孔儒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默默的从李恩华的身边走到易青的身边来,站在易景身后,对李恩华说道:“要不……师兄,我们就再按照易青的这个方案,召集有关的专家和统计部门正式的论证一下?”

李恩华低头看了看孤零零的自己,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的两位年青的容光焕发的“师弟”,不禁叹着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