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认真听?”
他腆着脸笑,又到圆案上摸了个黄澄澄橘子扒皮,“耳朵听了,脑子里没记住,我这耳朵跟脑子,按我爹的话说,是分了家的。”
那陈照年气得直往上翻眼皮,复翻下来,上下将他扫着,“听说朝天观的老方丈曾给你掐算,说你胎带慧根,命有大运。怎么你连个讲了七八回的《千字文》都背不下来?”
“我也不晓得,您是先生,我是学生,得问您啊。”
陈照年哽了半晌,朝案后一指,“坐回去,七八遍记不住,就七十八十遍,总能背下来。”
“不坐了先生,”奚桓高高仰起脸睇他,用沾满橘子汁的手去拽他的衣摆,“坐得屁股疼,叫我歇歇成不成?”
先生硬了心肠,将脸别到门框上不理他。忽见一抹湖色荡漾,门里进了一位小姑娘,梳着宝髻,并头簪两朵小小的白茉莉,穿着水天碧的短褙,扎着湖蓝的裙,恍惚似一潭幽水里开出的蓝莲花。
他匆匆避开眼,花绸也是一怔,旋即脸似丹霞,烧红了十里天。端着个白釉碟子,一时进不得,退不下,满目羞愧,“还当桓儿下学了,不妨叨扰了先生讲学,真是对不住。”
莺啭燕噎的声音莫如在奚桓心里放了朵烟花,满目绚烂,余光绵长。他扑将过去抱住花绸的腰,背后把沾了橘子汁的手翻起,生怕脏了她的衣裙,“姑妈康安,大清早,您怎么来了?”
细微的尴尬里,花绸把眼低垂,端高了碟子,往他背上拍拍,“你姑奶奶新做了玫瑰八仙糕,端来你吃。”说着,搁在案上,朝陈照年蹲了个万福,“先生也请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