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不走了!死就死在家里!”
在一片混乱的欢呼中,吕布徒劳的想使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使劲的挥动着手臂。貂禅和两个丫鬟费力的分开众人,来到吕雯玲驻马的船上。吕雯玲翻身下马,眼里泛着激动的泪花,抱住了母亲。貂禅轻轻拭去了滑落面颊的泪水,在女儿耳边说道:“娘一生遗憾,没能为你爹爹生个儿子。今天看来,你这个女儿要比天下所有的男子强上百倍,你很好,玲儿,娘好高兴,娘好骄傲!你这样,娘就放心了。”
好容易等人群安静下来,吕布高声的说道:“乡亲们,乡亲们!小女孩儿不懂事,胡言乱语了,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我们撤离台岛,势在必行,留下来,只能是死路一条!倭寇的实力太强大了,我们不能因为一时激奋,就拿岛上几十万父老的性命冒险!再有乱言扰乱人心军心者,无论是谁,定斩不饶!请大家一定要理智,有秩序的撤离。”
这么一说,许多人又犹豫起来,尤其是几个已经上了船的青年人,指指点点,连骂带扯,将几个已经下了船的同伴又拉上船来。一个壮汉瓮声瓮气的喊道:“一个小姑娘懂得什么!难道因为她几句话,就要我们去送死卖命?再说了,他们当官做头的当然可以留下来了!到时候打不过了,他们一条船就可以一走了之,还不是留下我们顶缸!你们看貂禅夫人,不也是整理了一大包裹东西要跑吗?凭什么要我们留下拼命!”
人们的眼光纷纷落在貂禅手中的大包裹上,面面相觑,刚才的信念又有几分动摇。
貂禅淡淡一笑,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往女儿手上一放,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打开。众人伸长了脖子,都好奇的要看看这位郡守夫人带着逃命的行李里究竟有什么。在人们的讶然的眼光中,包裹里的东西令吕布大大的吃了一惊,大声问道:“你……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包裹里放着的,是几件武将的披挂。三叉束发紫金冠、西川红锦百花袍、兽面吞头连环铠、勒甲玲珑狮蛮带,正是当年吕布纵横天下的行头。貂禅向前走了两步,望着丈夫,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温侯,你可还记得我这身穿着?这是当年,我在司徒王允府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穿的舞衣。三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当年我穿这身衣服,为我心中的英雄起舞,希望他tg身而出,诛杀国贼,拯救万民;今日我重新穿上它,希望能唤醒我的丈夫,希望我的奉先能重振他天下无双的勇名,带领台民英勇奋战,击退倭夷,名垂青史!”
吕布的眼眶里一下子红了。那些尘封了的岁月,那些叱咤风云,快意恩仇的日子,那些男儿的壮志豪情一下子涌到眼前,堵在xiong口。恍惚间,又见到柔媚年轻的貂禅在司徒府的内堂翩翩起舞,秋波传情……
貂禅凄然续道:“貂禅出身微贱,不过是达官府中的一名歌妓,此事天下皆知。当年我们的皇上,不以貂禅卑贱,识我于fengchen之中,将天下万民交在我的手里,我敬爱圣上,是知遇感佩之情。貂禅一生,心心念念,只以自己的丈夫为重。奉先,你疑我不守妇道,我无言以辩。但是貂禅的名节不足惜,貂禅的性命不足惜,温侯的盖世英名却不能毁,我台岛数十万骨肉同胞的家园不能毁弃,我吕氏一门,不能遭万世的唾骂!英雄还是逃兵,只在你一念之间,奉先,貂禅求你了!”
吕布的上身轻轻的晃了一晃,望着大船上的妻女,终于按捺不住,下了马向那船上走去。人群中分成两派的人挤挤挨挨,踟躇犹豫,不知是去是留。
正在此时,天边忽嚓嚓打下一个炸雷,电光过后,夏日的一场急雨突然而至!
貂禅迎着漫天大雨向着人群张开双臂大声道:“各位乡亲们!看那!天哭了!苍天哭了!台湾开埠以来,已历三代,我们生长于斯,大海多情,大地多恩,我们决不能将家园和亲人留给杀人成狂的魔鬼倭寇!我貂禅以血起誓,我吕氏一门,与台岛共存亡,盼我的鲜血,能唤醒众人抗御外侮之心,貂禅今日,以死明志,抗暴应战,天必佑我!”说着手腕一翻,竟从袖中取出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决然刺入xiong膛!
“娘!娘……娘啊!”吕雯玲哭喊着抛掉了手中的包裹,飞扑向貂禅倒下的身躯。
原本正在接近大船的吕布听到最后几句,已知不好,大吼一声,撞开众人,飞奔而去。然而,都晚了一步。自从知道吕布怀疑自己钟情方博之后,貂禅死志早萌,又存了以死激励台民之心,所以借故向前两步,又骗女儿拿住包裹,使众人都不能相救,终于饮刀自尽。
貂禅,这个传奇般存在的女子,用她火一样的爱与恨,震撼了整个天下。谁说战争使女人走开,在这个民族的传说中,永远有着这样伟大的女子,当人们需要她的时候,当国家需要她的时候,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体、灵魂和鲜血来实践一个巾帼英雄的心。她使千千万万象吕布一样的男人惭愧和奋起。
黄帝十七年七月那场大雨,打乱了吕布组织全岛撤离的计划,更打醒了一个英雄的心,在以后的岁月里,人人长久的谈论着这长大雨,以及那个震撼了所有人的女人的名字……
倒在女儿怀里的貂禅虚弱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悔落泪的丈夫,徒劳的想伸出手去。大雨,漾开了她xiong前汩汩涌出的鲜血,她用着最后的力气,轻声说道:“奉先,貂禅的心,你可信了?”
吕布号啕着疯狂点着头,雨中散开了他花白的头发,身后的民众跪了一地。
“貂禅……你……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你为什么……为……为什么?”
“这样……你便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