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前方的盗匪中猛然响起了喝令声,“有官兵,快逃!”
话音未止,那数百壮汉已马上掉转马头,往回逃去。
“追!”骆伦的手断然挥下,话音一落,他已领先追去。
在他的身后,士兵们纷纷纵马追出,这一万骑之中差不多有一半是曾跟随着骆伦扫荡过盗寨的,他们深知将军对盗匪深恶痛绝,见之必杀,因此一待令下即放马追杀,而另一些或不知此因,但既有将军之令,当是无一不从,而且难得的休息却被这些盗匪所打断,自是满腔怨怒,正好杀几个以泄心中怒火,而且又可建立战绩。所以这万名禁卫骑兵剎时便如一股褐色的潮水冲向前方,追逐着刚才还气势凶凶、此时却抱头逃窜的强盗。
当褐潮过后,留在原地的便是那十来名商人,遥望着前方,盗匪们虽说是惶惶的逃亡者,但他们的骑术十分精湛,与追兵的距离时远时近,但总是有惊无险,而禁卫军的统领骆伦一马当先,手中宝剑已几次即要砍中盗匪中那似是头目之人,却总是被其险险避过。
“王所料果是不差!”
为首的商人脸上露出轻松而讥诮笑容,然后将背上包裹解下,露出长弓。其它商人也纷纷解下包裹取出兵器。
而前方的追逐还在持续着,已有数名盗匪被禁卫军追上,但那些盗匪武艺颇高,竟连斩数名士兵,然后继续前逃。如此一来更是惹怒了骆伦,目如炙火一般盯着前方的盗匪,扬鞭狠狠挥马,剎时战马如箭一般飞出,手中长剑挥起,一名盗匪的脑袋便被斩下,坠落马下。
“将这些强盗全部歼灭!”骆伦冷冷的喝道,手中带血的宝剑又向前方一名盗匪挥去,顿时又有一人落马。
“杀!”见统领如此英勇,士兵们士气大增,快马加鞭的全力追杀着盗匪。
剎时,只见一股褐色的旋风卷起黄尘向前向袭去,那些盗匪此时便似吓破胆一般死命往前狂奔!只是……那马蹄下的黄尘渐渐少了,代之而起的是飞溅的泥浆!
可在奔驰着的禁卫骑兵却未在意,只知挥鞭追赶,直到前方的盗匪竟然弃马徒步而逃时,他们才发现,战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竟连徒步奔跑的人也追不上!
“这……”
骑兵们垂首看时,才发现此时竟置身一片沼泽地中,战马每踏出一步便深陷泥浆之中,每跨一步都是十分艰难吃力。
正当数千骑兵身陷泽地难以动弹之时,徒步逃跑的盗匪忽然全都停下来转身面对他们,而前方的山坡上忽然涌出一大片白云,那云在快速的移动着,顷刻间便到了眼前——那是身着短装劲服徒步奔来的风云骑!
“啊!风军来了!我们中计啦!”顿时,沼泽之中四处响起慌乱的叫声。
那惊呼声还未落下,风云骑的大刀长剑已挥砍过来!
禁卫骑兵皆是身着厚实沉重的铠甲,便是连战马也披着护甲,这若是在干地对决,无疑是十分有利的保护,但在这潮湿松软的沼地之中,不过是增加彼此负担的累赘,令战马四蹄深陷泥池。而骑兵即算有跃下马徒步作战的,可身上笨重的铠甲却令他动作迟缓,往往才举起大刀,敌人的长矛已刺穿自己的胸膛。
身着轻便劲服的风云骑,手中的大刀灵活的砍向战马的腿,马上的骑兵顿时便被马儿掀下,不是摔断了脖子便是被随赶而来的风军砍下脑袋,持长枪的狠狠的刺向马背上的骑兵的脸部,握剑的则飞快的划向地上敌人的颈脖……无数的士兵惨嚎,无数的战马在哀鸣,不断的有断臂横飞,不断的有人头飞落,沼泽地上的浅水已化为暗红色,西边挂着的太阳似也为之渲染,仿如一颗红玉,洒下晕红的光芒,笼罩着整个天地……
而在后面未陷沼泽的数千骑兵则遭受了飞箭的攻击。在他们的身后,风云骑的箭雨队早已悄悄绕至,瞄准敌人的眼睛、瞄准敌人的咽喉……每一阵箭雨射出,便有一大片骑兵从马上倒下……前有沼泽不可行,后有箭芒不可退,于是有的骑兵便往两边逃去,可是那里也早有风云铁甲骑兵在等待着他们!
奔行一天,又加上刚才的急追,十分力气已消耗八分的禁卫军如何是养精蓄锐且实力更在他们之上的风云骑的对手!更而且,他们此时早已丧魂落魄、军心摇散、毫无斗志……这一战的胜败在禁卫军追出第一步时便已注定!到此时,这已似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同于部下的狼狈,骆伦却是勇猛不可挡的。每一剑挥出,便有一名风国士兵倒下,他从泥泞的沼泽中杀开一条血路,当暮色来临之时,他已踏上干地,渐渐的靠向前方高坡,他的目标在那里!
那高坡上有舞在风中的白凤旗,旗下一匹白马,马上端坐着一名银甲骑士,静静的仿如是一只栖息在旗下的凤凰,即算是这阴暗的暮色也无法遮掩她的耀目光芒与凛然傲气!
风国的女王风惜云吗?可是为何……为何要装成强盗?不可原谅!骆伦握紧手中长剑,抬起溅满泥水的双足,向高坡上一步一步踏去。
“久容。”
修久容刚拔剑在手,惜云便制止了他,望着那个满身泥污与鲜血、却疾步奔来的人,唇际绽出一抹似是嘲讽似是感叹的笑容:“他要来便让他来!”
约相距三丈远的地方,骆伦停下脚步,目光炯炯的盯住白马之上的银甲女王,而围在她身旁的修久容以及那些侍卫他全未看进。
未见她有丝毫动作,人已轻盈而优雅的跃下马背,有如梧枝上的凤凰雍容的飞落于地上。
最后一次回首看看身后,不论是沼泽还是干地上,已遍地倒着身着褐甲的禁卫军,战斗已近尾声,一万部下此时已是寥寥无几!
转首,目光如剑般锋利的盯向那静然立于对面的对手,手中带血的长剑高高举起。
“喝!”骆伦一声低吼,人如猛虎扑向惜云,手中长剑挟毕生力道以绝无回头之势直劈而去!
“气势很强呢。”惜云轻轻呢喃道。
一柄普通的青钢剑此时仿如上古神兵一般拥有力劈山河的力量,勇猛不可挡的扫向惜云,额前的发丝已被凛烈的剑风扫起,周身已置于那狂风骇浪一般的剑气之中,身后的侍卫已不由惊呼,纷纷拔刀于手,紧张的注视着前方,只有修久容却是一动也不动的注视着。
突然,一道银光划破茫茫暮色,隐约中似夹着一抹淡淡的殷红,在所有人眼前绽出绚丽无比的光芒,双目似不可承受一般微微闭起,耳际传来轻轻的剑鸣声,然后所有人皆目睹那威烈无比的青钢剑被震飞落向十丈之外,然后那如虎猛扑的人在一瞬间散去了所有的力量,缓缓的倒在地上……
“这是我今生第一次用凤痕剑,你是死在我剑下的第一人!”
惜云微垂剑尖,眼眸静然无波的看着倒在脚下的骆伦,平静的不带丝毫感情的道出。
骆伦张张口似想说什么,但最后他却什么也未说出,嘴角微微一勾,一缕淡不可察的浅笑浮上,眉心的血不断涌出,可他却察觉不到痛楚,目光涣散无焦的看向天空,然后他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了。
“蕊儿……”
他伸出手,虚空中有一道纤弱的人影,不同于以往满身的污浊与鲜血,这一次她是身着她最爱的粉红罗衣,怀抱纯白的水仙花儿,温柔的、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将军,除逃走约一千人外,所有禁卫军已全部歼灭!”一名都尉向林玑报告,“亦参军请问将军,是否要追击?”
“不用了,此战我军已大获全胜,逃走的人便让他们逃吧。”林玑淡淡的答道。
目光扫向战场,看着地上倒着的无数尸体,心头虽略有沉重,但更多的是对他的王的敬服!
“东大将军与他的禁卫军已近十年未曾出过帝都,对于帝都以外的地方的地形,除了从地图上了解外,并未曾亲自察看过,所以这是我们的胜点。”
整个东朝帝国的山山水水大概全印刻在王的脑海中吧!林玑目光移向高坡上的那一道修长的白影。
“骆伦可谓勇将,以他这些年的功绩来看,也并非有勇无谋之人,只是……对于盗匪他过于执着,这便是他的结。当人对某一事、物抱有不同寻常的感觉时,那便成了他的弱点。如皇朝的傲,玉无缘的仁……”惜云淡淡的对着身边的修久容道,目光无喜无悲的扫过尸身遍布的战场,“只是有一个人,至今我都未看到他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