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好好好,大哥这就看凤凰儿亲手做的寿礼。”东始修自然知道妹妹这是在闹别扭呢,他一边应着,一边马上锦袋,从里面取出了一把短箭。
那一把短箭果然是八支,每一支约莫三寸长,虽然短小,箭头箭身箭羽却削得十分精巧,箭的表皮翠绿,箭支磨得很光滑,看着不像兵器,倒像是翠玉做的精致饰物。
“修、逖、远、极、意、荆、影、月。”东始修念着箭羽上刻着的字,八支箭八个字,就像他们八个人。他指尖摩挲过箭上的每一个字,然后将短箭收回锦袋,看着风独影,脸上溢满温柔的淡笑,“凤凰儿,这份寿礼大哥真是太喜欢了。”
风独影回首,看着东始修的神情,她心头也欢喜一片,口中却道:“大哥可要收好了,我也就做这一回。”
“嗯,要收好。”东始修郑重将锦袋收入怀中,“不过等会儿二弟他们来了,我得把这东西给他们看看,让他们也眼红眼红。”
“噗哧!”风独影忍俊不禁,“大哥这话可别叫大臣们听到,不然都得笑话大东朝的皇帝跟三岁孩子一样。”
※※※
在东始修收起锦袋时,缔焰宫里,皇逖正自箱笼里取出装有云石镇纸的盒子,开启察看了一下,然后关上,却就在他盖上盒盖的瞬间,他蓦然觉得颈后寒意沁肤,几乎是无从思考,他迅疾侧身一躲,一道剑光自胸前划过,若没有方才一躲,那这一剑当是自背后穿胸而过!
“什么人?”他喝问的同时,左手出招擒向握剑的手腕。
握剑的人显然是个高手,一招失手,已迅速变招,长剑顿时反切而来,直袭往皇逖颈脖。
皇逖右手一抛,将木盒抛落书案上,同时身子后仰躲过切来的长剑,然后全力迎战刺客。
两人闪电般便对了数招,皇逖暗暗惊心。他的武艺不止是八人中最高的,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的,而这刺客竟招招不落下风,这等功夫已是绝顶高手之境,而且辛辣狠毒,不守只攻,招招欲夺他性命!
在皇逖为刺客的武艺惊震时,他那声厉喝及打斗的声响已惊动了殿外的侍从,赶忙大声呼喝,“有刺客!有刺客!”
顿时,侍卫们闻迅而来。
但那位刺客却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出招狠辣,全力攻击皇逖,似乎只求刺杀成功,而不惜自己性命。
“全力拿下刺客!”皇逖一声令下,侍卫们顿围涌而上。
皇逖武功本就高出刺客一筹,又有了侍卫相助,那刺客前后难顾,很快便身添数道伤口,但他依然不顾己身,长剑招招不离皇逖。只是此际他良机已失,片刻后右肩便中了皇逖一掌,长剑落地的同时骨头“咔嚓”直响,刺客心知右肩必然是废掉了,行刺已然失败,于是他猛然转身扑向身后的侍卫,侍卫们刀剑齐出,“噗!噗!”几声,数柄刀剑或砍中或刺入刺客身体,皇逖那句“留下活口”还只喊个话头,刺客已砰然倒地。
“冀王,您没事吧?”有侍卫担心地询问皇逖。
皇逖摇头,看着地上的刺客。内侍的打扮,寻常的面孔,是个看过转眼便会忘记的人,却有这等高超的武艺,若方才那一剑他稍慢片刻,那么现在倒在地上的便是他了。
“你们可认识此人?”他问。
几名侍卫上前察看,然后摇头。
皇逖满腹疑惑,这人是谁?为何要行刺他?又是如何进入皇宫的?几个念头才起,他胸口蓦然一跳,当即吩咐,“快!快去通知禁中都统,宫中混入了刺客!”他同时迅速往外奔去,“你们这些人一半随我去凌霄殿,一半分别去通知其他各宫,看看闽王、雍王、北王、幽王、商王他们如何了!”
“是!”
※※※
在皇逖担心的同时,静海宫、极天宫、写意宫、金绳宫、幼月宫前后都卒然生变。在他领着人往凌霄殿奔来的时候,大殿里东始修与风独影也听到了殿外传来了脚步声。
“这么快就来了,肯定是二哥。”风独影道。
“也只他的动作快,要照六弟和八弟磨蹭的性子,绝对是最后到的。”东始修也听到了殿外传来一人的脚步声。
两人转头望向门口,随着脚步声越近,一道人影跨入大殿,却不是皇逖,而是一名内侍。
“谁让你们来的?”东始修皱眉。这凌霄殿没有他的旨意,是没人敢随意进入的。
那名内侍没有答话,而是缓缓移步走向两人。
东始修与风独影心中一动,迅速起身,却也在同一刻,那名内侍手一挥,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落在两人之间,东始修还未觉得怎样,可风独影却感觉到了周身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禁固起来。
“大胆!你是何人?”东始修厉喝。
“来寻你偿命的人。”声音响起的同时,内侍身形面貌顿生出变化,让东始修满脸震惊——那人赫然是久罗山上曾驭龙与四弟丰极相斗的人!
“久罗山上的血债,该你偿还。”
青色的灵气自那人指间溢出,化成一道寒意森森的剑光,在那人挥手间,便如青电划过,向东始修刺来。
※※※
凌霄殿里,灵剑划起的瞬间,兴王府前,刚走下马车的玉师旷蓦然身形一顿,转头往皇宫方向望去。
“小师叔快走呀。”风兼明扯了扯他的手,拉着他就往兴王府的台阶走去。
玉师旷却挣开了风兼明的手,转身对东天珵道:“你先带他们进去,我要回皇宫去。”
“怎么了?”东天珵站在阶前不解看着他,左右两手分别牵着南承赫与丰凤霄。
“保护好他们三个,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告诉你。”玉师旷说完,转身便走,此刻他已顾不得什么,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便施展轻功全力往皇宫掠去。
身后,东天珵心头一凛,牵着南承赫、丰凤霄的手顿时紧了紧。
“天珵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丰凤霄仰头问他。
东天珵低头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没什么,来,我们先进去。”又招呼着望着玉师旷消失的方向发呆的风兼明,“兼明,别站着,快进来,你的小侄儿已经等你很久了”
“喔。”风兼明顿时转身,飞快地向他走来。
而南宫秀、石衍、李厘面面相觑一眼,最后还是决定跟着世子,若真有事发生,那么他们便是此刻世子身边唯一的依靠。
※※※
凌霄殿的宫门前,皇逖领着侍卫飞身赶来,远远便叫道:“快去凌霄殿护驾!”
宫前守着的侍卫们有些怔愣,凌霄殿发生了什么吗?但眼见冀王如此焦灼,他们赶忙去开宫门,可是他们的手刚触及门环,顿时凄厉的叫声响起,开门的两名侍卫的手如同被烈火灼过,一片焦黑。
皇逖赶至宫前,见此情形,顿时心头一紧,跟着他来的侍卫便要上前去开门,他伸手一拦。走近几步,看着闭合的宫门,他拔出长剑,扬臂便劈向宫门,剑光所至,顿一阵红光闪烁,等皇逖收剑,宫门依旧,长剑却如同火炉之中淌过,赤红一遍。
“这……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侍卫们见着,无比惊异。
皇逖眉头一皱,足尖一点,身形跃起两丈高,半空中再次挥剑劈下,可那看似什么也没有的围墙上方,蓦然又是一阵红光闪烁。他师从玉言天,虽不曾修习术法,可见此情形,也知这定是有人施了什么术法,将凌霄殿罩上了,让外面的人无法进入。身形落回原地,他看着闭合的宫门,握紧了拳头,凌霄殿里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和青王可是有里面的,这可如何是好?”
众侍卫顿焦灼慌乱成一团。
皇逖猛然扯住一名侍卫,“你,快去兴王府,将玉太傅找来!”
“是!”侍卫赶忙飞奔而去。
“你们守在这里,孤回来前不可轻举妄动!”他再抛下一句,便飞身往极天宫方向而去。他们八人中,唯有四弟丰极有修习术法的天赋,也只他跟随玉师修习了术法。
※※※
在外面乱作一团时,凌霄殿里亦是惊险万分。
东始修横剑于胸,对面敌人以灵气化成的剑光一道接一道四面八方袭来,如同是一张无穷无尽的剑网,将他困于殿中。他挥剑抵挡袭来的剑光,可每挡一次,精铁所铸的宝剑剑身上便留下一道豁口,而当他不顾那些剑光,纵身而起,想直接攻击敌人时,却总是那人扬袖一挥,然后距其一丈之距他便再也无法前进,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如此一来,他的功力很快消耗,知长此以往对己不利,可纵横沙场无敌的他此刻竟然是毫无办法,更兼担心着风独影,焦虑之下,身上便被数道剑光划过,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而那厢,被禁固在无形屏障里的风独影正用凤痕剑往四周一通猛砍猛刺,却怎么也刺不透无形屏障。抬头看向东始修,见他身上鲜红一片,又惊又痛。而他们与刺客交手,宫门处守着的侍卫却毫无动静,今日之事只怕不简单,他们不可久困于此,宫中其他兄弟也不知是如何情形。
一念至此,她更为焦灼,对着四周又是一通猛砍,却全部都是徒劳。眼见着东始修身上伤痕越来越多,心急如焚下,她蓦然收剑,运起全部功力直接用身体撞去!可身体一撞向屏障,便被反弹回来摔落地上,她又急又恨,站起身来,再次挟剑撞向屏障,结果却是再一次被弹落地上。
翻滚地上时,瞥见了东始修背上一道血光溅起,顿是痛欲癫逛,不顾一切的起身撞向屏障,这一次,身体才一挨上屏障,刚才一摔从衣襟里跌出来的血石凤羽也挨上了屏障,顿时泛起一道青光,破开了无形屏障,那是久遥在凤羽制成后灌入的一道灵力,只为日后危急之刻救她的。而此刻,却恰巧破开了屏障,风独影冲了出来,几乎是不加思索的,挥剑便刺向那人。
那人虽不曾看到她,却似知道她的动作,左手拈诀,指间灵气化作一支青箭,他转身面向风独影,手一挥,青箭飞射,想将她驱远。
近在咫尺间,目光之下是一张陌生的脸,可那眉眼让风独影知道他是谁,刺出的剑顿时一缓,只不过刹那,却是生死之界——对面飞来的青箭结结实实没入她的胸膛!
瞬间,胸口冰凉一片,她身体一晃,赶忙以剑撑地,可紧接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袭来,身体不由得摇晃。
那人一愣,似乎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果。而他身后,东始修已趁隙攻来,他几乎是本能的右手挥出,又是五道剑光笼向东始修,而他的人却站着没有动,呆呆地看着风独影,看着她的胸前鲜血喷涌而出。
这个人是谁,他为何而来,在看清他的面貌的同时风独影已然知晓。她右手持剑,左掌迅速地紧紧按住胸口,身体摇晃间,有前倾的某一刻离他很近,近得她能看清他的瞳仁,那里面盛满了浓郁如墨的悲伤与厌倦。
靠得最近的那刻,她轻轻地低不可闻地道:“你杀了我,我的兄弟必然悲痛万分,就如同你曾经尝过的那种痛不欲生与彻骨仇恨。”
那个人——久邈没有言语,只是漠然看着她。
“凤凰儿,你怎么样?”被剑网所缠的东始修看到风独影与那个可怖的敌人站得那么近不由得急地问道。
风独影没有应答,她站稳了身体,看着久邈,“可是你如果杀了他们,那么他们便不用再经历这种痛苦与仇恨,反而从此得到解脱。”那刻,她的眼睛亮得像夜空里最后一朵烟花,炫烂无伦,晶亮慑人,可是——烟花都是转瞬即逝的。
久邈漠然看着风独影的眼中升起奇异的光芒,然后他平静地开口,“你中了灵箭,却没有立时死去,反而支持到此刻可谓奇迹,而到此时你还想着要保他们的性命,此等情义诚为可嘉,我便认同你的话不杀他们,但是——”
风独影握紧了剑,可身体里除了剧痛便是冰寒。
“我不取他们的性命,却决不许他们的后世活得无忧无虑!”久邈话音未落,他抬指划破眉心,一道鲜血自他眉间破额而出,全部落向他的掌心。
“吾以久罗王之身为祭,以吾之魂为引,下此血咒,中咒者世代夭绝!”
冰冷的话语一落,一道血箭便自久邈掌心飞起,直射东始修而去。
“大哥!”
风独影向东始修奔过去,但她离他太远,眼看着血箭就要射中东始修,蓦然门口飞进一道人影,仿如闪电幻影般挡在了东始修身前,“噗!”血箭直直射入人影的眉心。
“师旷!”风独影惊叫,想要移步过去,可胸膛的裂痛令她寸步难移,她止步闭目调息。
而东始修眼见玉师旷挡于他身前,挥落最后一道剑光,伸手便要拉开他,可玉师旷却抬手按住他。
“竟然被你接住了……”久邈喃喃,自他的口鼻眼中缓缓流出鲜血,同时他的身子软软倒下。
玉师旷走向久邈,扶起他,“你动用禁忌咒术,如今遭到反噬,性命难保,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久邈目光扫过风独影,眼中有着浅浅怜悯,最后却只是平静地道:“这是血债,必须偿还。今日至此,便为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