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何需诸君叹才高(下)

天霜河白 倾泠月 2216 字 2022-09-16

倾泠低眸,许久未语,孔昭都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才听得她轻轻的声音:“我想,是他的身份使然。”

“身份?”孔昭不解,“他是侯府二公子呀,这帝都人人都知道。”

“但帝都同样人人都知道他并非威远侯亲子,是侯爷自战场上收养的不知来历的孤儿,而那场战争是发生在皇朝与古卢之间。”倾泠声音有些冷肃。

“那又怎样?”孔昭依旧不解。

倾泠看一眼孔昭,才道:“他是不知来历的孤儿,便是说,他有可能是皇朝人,亦有可能是古卢人,他这样的身份又怎么能入朝为官呢。”

“啊?”孔昭睁大眼睛。

“古卢乃是皇朝数百年来的宿敌,倘若他是古卢遗孤,他为官为将,陛下怎能放心。”倾泠再道。

“这…。。”孔昭想了想,“二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古卢人。而且即算是古卢的后代,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是我们皇朝人,他怎么会做对侯府、对皇朝不好的事来?而且人人不都说陛下是明君么,明君又怎能这般猜忌臣下?”

“陛下是个明君,但身为一国之君,行差踏错半步,必是倾国之灾,前车有鉴,他又怎能不引以为戒呢?”倾泠心中叹息一声。

“什么前车有鉴?”孔昭又糊涂了。

倾泠将手中《帝侧玉氏》放回书架,才道:“开国之君朝晞帝是一位雄才伟略之人,他当年征伐四方,令天下诸国臣服。而在诸国之中,有一个蒙成王国,世代生活在蒙成草原上,是一个骁勇彪悍的民族,但在朝晞帝所率的铁骑之前亦只有败亡一途,蒙成残部最后作为属国臣服皇朝,朝晞帝赐他们新的国名——古卢。”

“原来古卢就是这样来的。”孔昭恍然点头。

倾泠继续道:“古卢称臣后,朝税纳贡,如此过了几十年,彼此都还勉强算得上是相安无事。到了佑玄年间,皇朝出了一位臣子名楚玉徽,他允文允武,极具才干胆识,颇得昭武帝的信任,同僚亦对其赞赏有加。而此人在佑玄十二年主动提出驻守白州,白州在极北之地,与古卢接边,是皇朝十九州中较为贫瘠的一州,还和古卢时有摩擦,诸多大臣都是不愿去那边的。楚玉徽此举令昭武帝大为赏识,同意他的请旨,让其赴任白州大都统。大都统是一州武将中的最高统帅,掌整个白州所有兵马。”

倾泠说到此稍稍一顿,孔昭听得正出神,忙追问:“后来呢?”

倾泠眉头轻轻一笼,道:“谁人也没想到,楚玉徽到了白州便起兵反了皇朝,又与古卢国里应外合,转眼间整个白州都在他们手中,等到帝都得知消息,他已拿下了半个琅州,顿时整个皇朝都哗然震惊。而那刻,楚玉徽告曰天下,他本乃蒙成王室后裔,卧薪尝胆数十年,便是为了一雪当年的国仇家很。皇朝闻之无不惊愕,后来一查才知,这乃古卢处心积虑谋划了几十年的阴谋。自蒙成王国败后,王室中有一位王子悄悄隐遁,来到了皇朝改名换姓,娶妻生子,再栽培儿子成为皇朝大臣,也就是楚玉徽,为的便是要他有朝一日兵权在握,与故国里应外合,以雪当年灭国之耻。”

“啊……”孔昭听得瞠目,“后来呢?后来怎样了?难道真的给他成了?”

倾泠闻言一笑,伸手弹了她额头,“傻丫头,若真给他们成了,今天又怎么还会有皇朝。”

“呃?也是。”孔昭摸摸额头,“那后来呢?公主,后来又是怎么保住皇朝的。”

倾泠面上笑容未消,道:“虽给楚玉徽暂时的手,但诺大一个皇朝又岂会给他三两下便打到了,皇朝之广,人才之多,兵马之壮,怎是区区古卢可比。后来,昭武帝派华州大都统萧天挂帅平叛,这萧天出身将门,乃是当年跟随朝晞帝的开国功臣扫雪将军萧雪空之后,那满腹的畴略岂是耍阴谋的楚玉徽可能攀比的。萧天领兵出战,半个月便收复了琅州,再乘胜追击,收复了白州,一路追着楚玉徽杀到了蒙成草原上的伊意漠雪山下才退兵。”

“这萧将军真是位大英雄”孔昭不由得惊叹。

“萧家历代多有英豪佳人。”倾泠也点头,“这位萧天的妹妹萧玄是昭武帝的妃子,其不但是史上有名的美人,而且聪慧非凡,尤擅棋道,当年一句招亲的玲珑折尽天下俊才,听闻后来是昭武帝解了,才成就了这段姻缘。而她留下的许多玲珑,今时今日依有幻潮、云生两局无人解出。那佑玄的年号便是为她而改,足可见她当年的风华,才可令一代圣君昭武帝如此倾心。”

“啊……真想看看她本人。”孔昭听得不由心生向往,紧接着眼睛一转,看着倾泠,道:“不过她肯定没有公主美。”

倾泠却没理会孔昭的话,继续道:“古卢最后虽是表面再次降服了,但骨子里的仇恨从未忘过的,且几年后楚玉徽杀了原古卢国王,自己当了古国之主,便又掀起了两国的争战……如此便是一百多年过去,两国之间一直是战了又和,和了又战,没个消停。”

“唉,这都怨这个楚玉徽。”孔昭叹一口气道。

“胜者王败者寇,历史上的人与事往往难以对于错来论断。”倾泠道,“只不过经此一事后,皇朝人对古卢人的憎恶与戒心是越发的中,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言太过冷漠不近人情,但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陛下再英明,他也决不敢忘当年之事。”

“那二公子就只能做个清闲富贵人?”孔昭颇有些不平。在她心里是怎么也没法把秋意遥跟背叛、阴险、卑鄙等话语联系起来的。

倾泠轻叹道:“以为君者的角度来看,能许威远侯这样举足轻重的大将收养一个身份可疑的孤儿,陛下实在已算是开明的。而秋意遥不出世,亦不予人前展现才华,就是为秋家着想,若他如秋意亭那般张扬,只怕早为上所忌,秋家亦不会有今日的安然富贵。”

“唉,可惜了二公子。”孔昭再次叹气。

倾泠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