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倾泠与孔昭启程离开了燕城,巧善、铃语送别两人,依依不舍。
倾泠登上马车,掀帘的一刹,回身看着车下眷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两人,想两人耗尽年华,一生就为了母亲与自己,心下一半凄然一半感怀。
“人都有一个家。母亲已逝,巧姨、铃姨所在便是我的家。当我倦时我自然归来。”
她轻轻抛下此语,掀帘入车,而车下巧善、铃语闻言却是含泪而笑。
马车走动,一句叮咛紧紧追来:“记得要回家。”
料峭春风里,马车悠悠前行。
孔昭一路心情十分的兴奋,掀着帘子看着车外风景,许久才放下。回头,却见公主只是静静端坐,面容平静,眼中却隐有哀切。她看片刻,忽然轻轻问道:“公主,你此刻心中是念着二公子吗?”
昨夜,她半夜醒来,闻得院中有琴音,不由得起床,本想叫公主早点歇息,却不想刚走到门边那轻悄的琴音便止了。她不由悄悄启门,却看得公主孤立月下,仰首而望,那背影无比幽寂,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得公主幽幽轻叹一声。
“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注○1]
那一声轻叹太过凄惋,令她闻之难受,却又听得公主一声轻渺的幽叹,“如今……意遥,如今也只是‘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注○2]
门里,她闻言惊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再看时,院中的公主已进屋去了。她长久伴随公主,联系前后,自然明白了公主的心思。
倾泠闻言抬眸看一眼孔昭,没有答,可孔昭却从她的神色中得到肯定。
“公主,你舍得二公子吗?”她又轻轻问一句。
倾泠眼中哀色一闪,抬手挑起车帘,看着车外匆匆而过的风景,半晌后才道:“孔昭,这世间并不只儿女之情,那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儿女之情固然让人魂牵梦萦,固然令人肝肠寸断,可那并不是“唯一”重要的。人生,还有一些东西,与“情”同般珍贵,绝不可舍。好比,他不能舍父母深恩兄弟情义,她亦不能舍此刻的无垠天地无拘生活。他不会为情而背弃秋家,她不会为情而终老侯府。
更重要的是……
“自古忧能伤身,多思多虑必损气血,公子以后切记……莫太过劳心,更不可轻易动怒伤情,否则殚精竭虑,怕是麻烦啦。”
她没有忘记大夫们对秋意遥的诊断,她若再留侯府,他又如何能断念忘情,只会心中更添痛楚更为伤神忧怀……
他与她,此生相遇,得以相知,已是幸事。
江湖相念,未尝不好。
孔昭默然,许久后才问:“公主,我们要去哪?”
“我们……去看天下。”
庆云十九年二月初五,威远侯秋远山收复被古卢侵占的顺城。
初九,古卢发五万大军再攻顺城,激战中,威远侯被敌将暗箭所伤,守军溃,顺城再失,副将赵淳领兵护秋远山退守淳城。
十七日,皇帝下旨,召威远侯回帝都养伤。
三月初四,安豫王亲自挂师,领二十万大军出征,秋意亭为副帅,兵分两路向北疆进发。这是皇朝近五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出兵壮举。
三月底,安豫王抵祁城。翌日即与古卢开战,经一天一夜激战,祁城破,安豫王斩古卢大将沙格尔,杀敌四千。皇朝收回被第一座失城。
四月十日,安豫王至坞城。十七日,坞城破,安豫王斩古卢将领冼尔奇,杀敌五千。皇朝收回第二座失城。
二十日,秋意亭至顺城。二十四日,顺城破,秋意亭斩古卢将特哲儿,俘兵三千,杀两千。至此,皇朝收回自前年末所失的三城。
五月初,东、西大军向百年宿敌———蒙成草原上的孤狼古卢王国进发。
十四日,秋意亭诱敌于慕沙谷,杀敌五千,俘兵八千。